無青元鳶不氣反笑,她的聲音刺耳,兩隻手捂著吸氣都疼的肚子笑彎了腰,像是聽到了這輩子最有意思的話。蕭涼看見了,他看見眼淚沿著永元母後老態畢現的臉頰流下,砸落在青石板上,好不可憐的模樣。
蕭涼抿唇,慢騰騰的敞開胳膊,上頭柔軟細膩的麵料輕輕拂過無青元鳶淚痕明顯的臉,淚水沾了布便是有了去處。
麵對這樣的蕭涼,無青元鳶有太多話想講,想罵蕭棠是個裝死的老匹夫,也想誇蕭棠不愧是蕭棠,不但假仁假義心還硬!
他不在的這些時日,東齊出了多少亂子她不信蕭棠不知,然後呢,丟下年紀尚小的孩子們去了個未知的地方,哪有半分身為人父的自覺,四年,整整四年,回都沒回來看一眼。
“蕭棄呢,她知道嗎?”想起蕭棄在刑部一邊說她太傻太容易相信彆人,一邊煞氣滔天誓要抓了宗長以報母女分開多年的血海深仇,無青元鳶笑蕭棄口氣大,比她還傻。
蕭涼板著臉收回了被淚沾滿的衣袖,將手背去身後甩了甩重了不少的袖口,心中正腹誹著無青元鳶好能掉眼淚這事,就沒留心聽她說的話,“你說阿姐怎麼了?”
無青元鳶感動是一時的,想殺人的心是不會改變的!
“你阿姐知不知道蕭棠沒死,知不知道他有可能紮根的位置?”她吊著雙死魚眼,乾巴巴的重複了一遍。
“阿姐不知道,她知道定會和我分享的。”蕭涼從不懷疑蕭棄,他那時而端莊大方時而小肚心腸的阿姐在大事上向來不會瞞著自己。
“……”空氣安靜的時候最尷尬,無青元鳶的臉還是老樣子,蕭涼於心不忍,架著無青元鳶總推他的那隻手的手肘,態度強硬,親力親為的送她上了床。
“阿姐遇事絕不服軟的性子估計有你的一半影響,病了就是病了,非要順著我的話說,身子是能爽利些啊?”沒有孩子不想念母親的,他的母親做了錯事不值得原諒,但當他第一眼見到為了生自己而‘離世’的母親,他仍是抱了孺慕之情的。
永元母後喜歡阿姐,不喜歡自己,是因為什麼呢?因為自己長相酷似父皇年輕時的樣子,因為自己愛裝,裝不在乎親娘。
他在乎啊,怎麼不在乎呢?討厭無青席占了自己的位置,討厭母親用不信任的眼光看自己,討厭中夾雜著快意,不信任沒關係,不還得吃掉自己夾給她的東西,不還得過幾天就見一麵刺激刺激?
山茶的敲門聲沿著半掩的窗欞傳了進來,蕭涼揚聲道“等等。”
他臨出門前問了無青元鳶一個不算問題的問題,“無青席要留嗎?留的話,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安排鐵無疑殺王望?”
無青元鳶‘哈’的戳了戳床榻旁半蹲著的蕭涼的頭,人都精神了,“我是階下囚吧,你問我為什麼殺王望?你猜猜我給你的紙條怎麼來的?我不安排他搞點事兒出來,露餡的不就是我了?”
蕭涼沒見你跑掉啊……
“無關緊要的人而已,他在你原有的統籌裡不是早晚要死的嗎,那我提前幾個月搞死他,會影響大局嗎?”
“鐵無疑得罪你了?”蕭涼好奇,鐵無疑被抓他還是從顏樹後來補上的王望身死東齊,沒能第一時間發現罪魁凶手,難辭其咎的請罪奏折中知道的,直到鐵無疑跟著尚雅返回南域,交代駐東齊國使死於仇殺為止,他都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
話說了那麼多句了,倒也不差這點,她索性打開話匣子,大大方方的道“換你,你身邊黏著一個愛教人喝花酒玩博戲又碰巧不喜的男人,設法扔了他無疑是上上之策吧?而且無青席之所以變成爛泥一樣的紈絝,有他諸多的功勞以及辛苦付出。”
蕭涼默,他有些同情無青席了……
鐵無疑浪子了小半生,很多習慣早已嵌進骨子裡,改不掉了。
阿姐說過男人手上一有銀錢就會變壞,喝著花酒夜不歸宿一旦開始,就彆想著三句話叫他收心做回四不沾的石人。
那篇離奇的故事裡無青元鳶作為後半段登台的戲中人,鐵無疑再不堪也是聽從她調遣的,能讓一個急缺人手,渴望回歸複仇的人不顧後路也得整死他,想來沒少當麵作孽啊。
“無青席,隨你的便。”更同情了呢……
想明白了的蕭涼躬身行了個無青元鳶受之有愧的禮,他離開了很遠,聲音才斷斷續續的順著雨後的風灑進屋裡,“這件事……母後做的對,隻是便宜了……,他該……在關南村重新壘起的房屋前,向著……磕頭認錯的。”
無青元鳶看了眼蔣大夫跟前忙前忙後,又是擰冰帕又是囑咐人燒火熬藥的山茶,她笑笑,神色落寞,“病糊塗了吧,居然聽見他喊我母後了……”
敷了冰帕的無青元鳶入了夢鄉,或許是蕭涼的話戳穿了她一直以來相信著的虛像,今日的夢虛假與真實對撞,仿佛有兩個她,一個是宗長口中的自己,一個是身處皇宮被蕭棠嬌生慣養著的自己,哪個才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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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著眼,從臉頰通紅到完全失去血色不過眨眼間。
安樂長公主府東苑,名義上的主院,婢女小廝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著,等待裡頭德高望重的府醫下達指令。正牌主子遠在數百裡外,看病一事上能做主的除了紮進房裡不出來的蔣大夫外,連管事的都沒發言權。
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其實不清楚東苑住的是哪位貴人,隻當是宮裡出來透氣,和殿下關係不錯的先帝妃嬪。
合理,太合理了!永元皇後不就是先帝的妃嬪嗎,還是位份最高的、和殿下關係最為密切的。
他們聽說苑裡休息的那位身體本就虛弱,眼下冷熱對衝雪上加霜染了風寒不說,如今竟是比幾天前要更嚴重了些,怕是……
……
吃完蕭棄烤的兔腿,整整三天白弋沒有一點食欲,毫不誇張的講,他到了瞅見肉就會吐的地步。
莫罔扛造,竄了幾次肚子睡上一覺,就又是生龍活虎的京城小霸王。
“感覺沒做多久的刑部郎中,我走了刑部不得缺人啊?”莫罔肚子餓的咕咕叫,眼睛直瞟蕭棄翻著布包的手。
鬨著要來,這會兒裝起大尾巴狼了?蕭棄心想。
“給,位靠南域的小村莊裡的百姓壓出來的餡餅,內裡是肉不是紅豆,要嘗嘗嗎?刑部那裡不用管,有陛下在,空閒的位子自會有旁的官員補上。嗯?你也想吃?”她拿了幾個手掌大、厚實還往下掉著渣的麵餅給每人各分了一個,當然了,和肉掛鉤的統統沒算白弋的份。
白弋捂著嘴,搖頭搖得飛快,尚雅怕他把腦子裡的漿糊搖勻了,她得費心照料,趕忙杵了杵吃餅吃得正香的林羨君,讓他製止一下。
鐵無疑被五花大綁著,一天一碗米飯夠他全須全尾的抵達南域或是北漠了,彆的食物他還不配進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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