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予禮入偏殿的時候,蘇瓊華正在品茶。
蘇瓊華喝著熟悉的味道,滿麵春風,顧予禮這人啊,連她愛喝什麼茶都知道。
想起桌麵上的那尊斷掌佛像,她忍不住低低笑出了聲,不過是她當時一時興起捉弄他的禮物,卻被他如此珍惜。
北陽王,當真是可愛的緊啊。
少女坐在偏殿主座上,心情頗好的樣子,顧予禮看著她和煦的笑,嘴角浮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微臣參見長公主,“按理說北陽王是不用跟皇室公主皇子行禮的,但是蘇瓊華是長公主,剛好壓了親王一頭,而且顧予禮的親王還沒完全行冊封禮,因為老北陽王尚在人世,親王頭銜是老北陽王的,隻是老北陽王歸隱田園了。
顧予禮是代父上朝,是將來的預備北陽王,這親王頭銜是板上釘釘的,隻待將來老北陽王百年身後,這親王冊封禮就會完備。到時的顧予禮便是真正的北陽王,擁有北陽軍兵權與北陽封地權的王爵。
“你怎麼知道我今日會來看你?連我愛喝的茶都備著呢,”蘇瓊華看到顧予禮眉眼彎彎,以往她隻覺得顧予禮這人好看歸好看,但是隻可遠觀。
前一世她也沒有機會跟他親近,如今相處了幾分,卻覺得無論是他待她的心意,還是他麵對她時常慌亂到不知所措的樣子,都令她欣喜的緊。
勾的她每每都忍不住逗他。想看看他麵紅耳赤的模樣。
顧予禮聞言低眸不語,他不知道她今日會來,他隻是每日都盼著她來,所以一直備著她喜歡的一切,無論是茶,還是吃食。
他對她,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埋藏下了一顆名為愛意的種子。那種子在之後的歲月,緩慢卻又茁壯的成長,尤其是在那日馬車後他已經完全按不住了
以往能克製的情緒,如今確實越來越失控了。
顧予禮其實是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怎麼想的,他等了太久了,早已習慣了,低入塵埃的愛慕,早已讓他,失去了對她的一切反抗能力,與等待一般,已成一種習慣。它自由生長,而他無力抵抗。
他是分不清昭華是否對他有幾分情意幾分真心的。隻是從那日馬車後,他總覺得,他的對她的愛意淹沒了他自己。
顧予禮是害怕的,他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彷如置身雲端,明明前段時間還對他無比挑剔的人,如今卻笑盈盈的坐在他麵前。
他深知昭華的頑劣,他怕這一切,隻是她閒來無事的逗弄,與逗弄一隻貓,一隻鳥無異。
可是他拒絕不了,甚至都不願去試探她的真心,他想,能不能順著她,哪怕是逗弄,也能讓他圓一場夢。
那封讓玄一八百裡加急的信,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陰暗無恥,他想借著這次,將她與他捆綁到一起。
“公主可要留下用膳?”他聽見了,他自己的聲音。他為自己的行徑覺得羞愧,他學了二十年的君子之禮,君子之道。此時都遭他拋棄。
蘇瓊華放下茶盞,她清楚的看到了,麵前的人,越來越低的頭,以及深深垂下的眸子。
怎麼辦啊,她突然忍不住,很想寵寵他。
“那便多謝北陽王的款待了,”蘇瓊華道。
察覺到她聲音中透露出的愉悅。顧予禮呼吸一滯,袖袍中的手死死的拽住袖口,他才克製住自己的失態。
月一送走穆宴酒之後,想起穆宴酒從他兜裡掏銀子時說的那句“收拾收拾,你要多個主子了。
月一萬年冰封的臉上,突的出現一絲欣慰。
他自幼便被主子選定,與主子是一同長大形影不離,他的主子是個頑劣的性子。
那些年帶著他一起到處闖禍,兩人被罰了不知多少次,可就是屢教不改,大人看他主子很頭疼,夫人也經常與他說,他大主子一歲,讓他多約束主子。
但是幼孩心性,他無法約束主子,主子依舊頑劣。大人夫人都是仁厚的,也沒有過分苛責他。那時就連他都覺得,自己家主子長大一定是個為禍四方的紈絝。
卻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的主子能成為大離人人口中稱讚的北陽王。
主子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大概就是從第一次入宮時吧。
他的主子第一次入宮,便是八歲時與大人去參加,昭華公主四歲時的生辰宴。
回來時,他與他說,昭華公主長得像個瓷器娃娃一般可愛。
從那之後主子就變得很喜歡搗鼓一些好玩的東西,他說要下一次入送宮給瓷娃娃。
他主子第二次入宮,是十一歲時,帶著一堆沒送出去的玩具,從宮裡回來之後,他的主子久久沒有說話,將自己關在房中多天,那段時間主子都低迷到讓他擔心。
他以為他是因為,沒送出去禮物而難過,他也曾疑惑,隻是沒送出去禮物而已,至於那麼消沉嗎?
後來,他才知道,那一日,他的主子在宮中是遇到了瓷娃娃公主的,隻是鎮國府敗落,瓷娃娃公主在宮裡的日子不好過,主子因為自己無能為力,幫不上一點忙,所以難過了那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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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歲的少年在那之後,似乎是少了幾分好動,變得努力好學起來。
他那時也小,也不懂為什麼,一向愛玩抗拒學習的主子,會開始如此艱苦的學習,大人告訴他,主子有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他想要的,需要很努力才能夠得著。他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艱苦學習的那三年,他的主子性子變的內斂了許多。內斂的,他都有些不適應。
主子第三次入宮的時候,是十四歲,大人拿到了為鎮國府洗刷冤屈的證據,他便求了大人,與大人一起入宮進諫。
那天他在宮門外等了許久,他的主子才回來。他看到主子的眼眶微紅,似乎是哭過了。
後來他得知,那一年昭華公主,一步一叩滿頭鮮血,隻為求禦前恩典,他想,他的主子應該是在暗處跟了一路的。
那時他已是十五,他終於知道了,大人口中那句,主子有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什麼意思了
後來大離受外患,主子與大人去了戰場,而他亦跟隨在了主子身旁,這一去就是三年。再回皇城,他已是十八,主子也十七了。
夫人為主子擇不少秀外慧中的員外之女,說主子該許親了。月一一向知道,大人是一個有實權的親王,所以為了不讓皇權忌憚,他一向不主張與高門貴女聯姻。
隻是那日,主子一張畫像沒看,反而不知因為在房內與大人夫人說了什麼,爭吵的很厲害。
那是入府十幾年來,他第一次見大人動用家法,北陽王府的家法一動便能要人半條性命。他不知主子犯了什麼錯,能受大人那麼重的罰。
主子足足躺了一個月,隻是從那之後,夫人再也沒提過給主子尋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