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沈均似乎是察覺到什麼一樣轉頭死死地盯著齊清川。
齊清川就這麼單手背在身後,邁開步子緩緩朝著沈均走去,他華貴的靴子踩過那串被扔在地上沾了泥土已經變得臟汙的糖葫蘆。
腦海裡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之前在房間裡和弦陽一起看著那幅畫時想起的事情。
那時,沈均還沒拜入青嶽山門下,尚在繈褓中就被人扔在山中不聞不問,被山中獵戶外出打獵的時撿回了家。
獵戶也不是白養他的,小的時候就拿稀粥喂給他,等大些了就每天隻給沈均吃一點點東西卻讓他乾很重的活,劈叉燒水,不聽話了便拿打牲口的鞭子打他。
小小年紀哪裡經得住這麼折騰,沈均小時候又體弱,經常生病。
某次病得實在是太嚴重大概是染了什麼會傳染的病,發了燒便被獵戶扔在一旁叫他自生自滅,後來沈均倒是挺過來了,可惜獵戶被他傳染沒幾天就去世了。
沈均再次成了孤兒,那時他才七歲,舉目無親又沒法自力更生。
沈均隻好每天上山去撿些野果子或者采些野菜來吃,偶爾運氣好了還能抓到一些野雞野兔什麼的,隻可惜沈均並不會處理它們,抓到了也隻會隨便扔進火裡烤烤便胡亂吃了。
沒有飯吃,沈均那時候瘦得幾乎隻剩一層皮包骨頭,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但他不想死,獵戶死的時候因為沈均不知道該怎麼辦就任由他的屍體在房間裡腐爛。
那時候沈均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他夢見獵戶回來了,說是要帶他一起走,說他一個人在地下好冷啊,他問沈均為什麼不讓他入土為安?他不甘心,他要拉著沈均一起下地獄。
沈均害怕極了,隻能暫時跑了出去,在山中找了個山洞將就對付著睡,那日恰逢天降大雨,山洞裡跑進來一隻躲雨的狐狸。
沈均記得那是一隻很漂亮的白狐,通體毛發油亮有光澤,淋了雨也不見狼狽,見到沈均卻也不驚訝,大概是因為沈均瘦成這樣對他也沒什麼威脅。
那狐狸走到沈均麵前,伸著脖子聞了聞沈均身上的味道,似乎是很嫌棄,他隻聞了一下便立馬躲開了。
沈均原本已經餓得沒什麼力氣了,見狐狸聞了自己兩下便躲開了,沈均又想起躺在床上已經爛掉的獵戶,一時間他竟然生出一種自己也開始腐爛的錯覺。
沈均這麼想著,鼻尖突然一酸。
“嗚嗚嗚……為什麼連你也嫌棄我……嗚嗚嗚……我是不是很臭,我要死了是嗎……我……嗚嗚……”沈均一邊哭一邊哽咽著,話都說不清楚。
他害怕狐狸把自己吃了,又害怕自己身上的臭味讓狐狸也不肯吃他。
誰知那狐狸聽著他的哭聲竟然緩緩朝他靠了過來,狐狸伸出舌頭緩緩舔了沈均的臉一下,他的舌頭濕濕軟軟的,弄得沈均一時間連哭都忘了。
狐狸似乎不再嫌棄他,緩緩側身貼著沈均躺下。
狐狸毛又軟又暖和,比潮濕冷硬的山洞和獵戶家的柴房都要暖和。
年幼的沈均伸出臟汙的雙手緩緩將白狐狸抱緊在懷中,暖意從胸膛處傳來,他抱著卻忍不住再次流出了眼淚。
雨下了很久很久,時不時還有陣陣電閃雷鳴,沈均害怕得摟緊了狐狸的身體,生怕一鬆手這唯一的暖源也離他而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狐狸已經不見了,沈均看著空蕩蕩的山洞,眼淚又止不住流了下來。
連狐狸也不肯和他待在一起了嗎?他緩緩坐起身,瘦弱的身子蜷曲著,連哭都不敢太大聲,他害怕惹來其他野獸,那樣的話他會被它們咬死的。
沈均就這麼啜泣著,漸漸地也就哭得沒了力氣,他紅腫著雙眼緩緩倒在地上。
好冷啊,沈均想,為什麼會這麼冷呢?難道人死之前都會這樣嗎?
他的腦子裡胡亂的想著,他死了之後狐狸要是回來了會把他的屍體也一起吃掉的吧?他不想像獵戶一躺在床上發爛發臭……
這麼想著,山洞外忽然傳來一陣聲響,沈均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抬頭看去,隻見一道白色身影搖搖晃晃地跑了進來。
原本快要閉上的雙眼被沈均強撐著打開,他看見了昨晚那隻狐狸嘴裡叼著什麼東西跑了進來。
那狐狸一雙深棕色的眼睛,看向沈均的時候仿佛總是很認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