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祈已經知道采玉的事了,青藍已然儘數告知。
他走到蘇瑜麵前,心疼的拉起她的手,與她並肩而行,“采玉和夏蓮雖都是你的奴婢,卻與你情分不淺,你為她們難過傷心我關怪你,隻是也想你把心緒控製住了,你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
蘇瑜點點頭,徒然抬起頭,天邊一輪銀月也不知幾時掛上去的,正散發著清冷的光輝。“今日月色倒不錯,阿祈,我們去禦花園裡走走吧。”
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握著她的手,就這樣擁著她下了石階,又轉了低矮的花牆,往禦花園而去。深秋初冬的禦花園,雖不似陰春三月般姹紫嫣紅,但品種名貴的茶花和冬芙蓉卻綻得極豔。
空氣裡彌爾的花香氣色,讓蘇瑜綾亂的心緒漸漸冷靜下來,站在一株紫色茶花麵前,又想到夏蓮和采玉的事,有感而發,“都是花一樣的年紀,怎麼就非得經曆這樣的苦難,夏蓮還因此丟了性命。人常言生死一線,生死一線,或許碰到這樣的事最痛苦的是采玉,夏蓮死了就算是種解脫罷。”
不知為何,宣祈不喜歡聽蘇瑜提到生死問題,“這花如此嬌豔,又有我陪著你,你能想到的不應該是花前月下麼?什麼生生死死,太煞這良辰美景了。”
蘇瑜伸出手,將一朵茶花花衣上的一點塵埃拂掉,“如果有一日,我也與陛下陰陽相隔,還望陛下不要難過才好。”
宣祈心下一揪,徒然像被什麼在猛然揪扯一般,“阿瑜這話太不負責了,你當知你在我心中分量,真要有那一日,我豈能不難過?”
是啊,真要有那一日,豈會不難過?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世事自然看得淡些,然而就算如此,宣祈若死在她前頭,她也保不住會一頭撞死在棺前。
“那我希望陛下難過的時日短些。”
“為何,世人不都希望活著的人永遠記住離去的人麼?”
“離去的人已經離去了,記得再清楚又有什麼用?又活不過來,倒不如把心思用在該做的事情上。”
這真不是個好話題,但蘇瑜一副沒立即想要結束這個話題的表情,宣祈隻能配合,“什麼是該做的事情上?”
蘇瑜徒然半斂的眼眸,一縷青絲在鼻下輕輕微拂,“比如我,我不希望陛下一直為我難過,而是希望陛下將為我難過的心思用在彆處,例如陛下是天下萬民的陛下,要勵精圖治,讓百姓餓有食,冷有衣,邊境再無戰亂,百姓再無骨肉離彆之苦;抑或者好好教導我們的孩子,讓他成為一個悲憫天下,心懷寬廣的豁達之人。”
宣祈深深的看著蘇瑜,心裡那種複雜的情緒完全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他能想到的也就是一句話“你能如此平靜的說出來,想必也是看得透了,殊不知,好殘忍。”
回望著宣祈冷下來的臉,蘇瑜知道他生氣了。
“你這樣想,是不是也希望我這樣想?”宣祈覺著她的想法於他而言太過冷漠無情。“若我先失去了你,若我還必須活著,那麼餘生都隻會思念你,阿瑜,你不會如此是不是?”
蘇瑜握住他的手,望著他的視線溫柔如月光,“思念有什麼意思?我好生生的活在你麵前不好嗎?”她隻是想告訴他,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希望他好好活下去,為那些理由活下去。
無法反駁蘇瑜的話,宣祈歎息著輕輕擁她入懷,“就算你無情,此生我也認了,我就是拿你沒辦法。”
在他懷裡靠了好一會兒,蘇瑜才說“我有些乏了,咱們回宮吧。”
“嗯。”宣祈輕輕應了一聲,行動間也轉了個話題,“三國使臣決定五日後離京回國。”
這就樣回去了?她是有聽說聯盟書已簽,這麼著急回去布屬參戰也在情理之中,隻是這順利得讓蘇瑜有些不敢相信,“他們來時送了那麼多禮,咱們是不是還得回禮?”
“自然得回。”
“可我去看過那些禮了,雖說是名貴,但咱們大唐也不是沒有。”所以,這場所謂的聯盟,敷衍成分居多。
“那你有什麼主意?”
蘇瑜想了想,“做賊的人心總是虛的,他們裝模作樣在京城呆了這麼久,也該著急回去給他們的主子交差了。既然他們送來的禮又多又不錯,不若咱們借花獻佛,陳國的送給晉國,晉國的送給燕國,燕國的送給陳國。”
這不是耍他們嗎?“你就不會露陷兒?”
蘇瑜聳了聳肩,清亮的眼中全是狡黠,“露陷兒又如何,難道還敢來找咱們理論嗎?”
誰有這個閒心?而且現在三國使臣著急離開大唐,就算發現的真相,恐怕也不會有空調頭。
蘇瑜這個主意很損,又不得不說很是解氣。
“朕允了,就按照娘娘的吩咐去做。”
夫妻兩個回到坤寧宮,雪嬌這才吩咐人傳晚膳。
席間又說到雍王老夫妻兩個。
“雍王爺可有說什麼時辰離京?”蘇瑜問著,如果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離開京城,她也會認為雍王此行就是為宣祈分憂來了。
雍王夫妻倆一直安安穩穩的住在召拂宮,除了雍王妃見了些韓家的親眷,彆的並無任何不妥。“到是還聽說。”
“對了,雍王和三國使臣進京那日,雍王妃還說受她孫媳所托,要去大相國寺拜拜求道平安符,我答應和她一起去。”
一起去?
宣祈夾菜的手一頓,神情慢慢聚積起警惕,“她開口邀請你去的?”
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蘇瑜搖了搖頭,“是她邀請我去的,可這話是我趕上來說的,所以應該完全算是她邀請的。”
略略鬆了鬆口,若是雍王妃開口邀請,此事就有待意揣,然而,讓她和雍王妃同去大相國寺,宣祈還是有些擔心,“非去不可麼?”
蘇瑜倒是無所謂,可此事落在宣祈身上則意義不同,“雍王爺夫妻總算是陛下的長輩,臣妾拒絕倒不難,但若此事落到有心之人嘴裡,隻怕會詬病咱們夫妻兩個品性刻薄,於陛下的明君形象相左,不劃算。”
原是為了他。
宣祈握著蘇瑜一隻手,唇角淺淺掀起,“我不在乎這些,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無妨,隻是去大相國寺而已,而且也拜不了多久,陛下若真不放心,可以事先把大相國寺都檢查一遍不就行了?”
宣祈無奈又寵溺的看著蘇瑜,好像隻要是她拿定的主意,都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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