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擔心這個，苗夫人笑道“這樣的人原不配進我們伯府，如今讓她進府還賞她飯吃，已是天大的恩德，她要是敢侍寵而驕，蓮哥兒不處置她，我也不會放過她。”
這點賀異是不會懷疑的，他這輩子明麵上一個妾侍都沒有，都要歸功於苗氏的後宅手段。當年初見柳如眉時，苗氏的敵意就如滔滔江水一般，要不是嶽父嶽母死命的拉著拽著，不想與我真撕破臉，隻怕連他與柳如眉一並發作了。
“你心裡有數就好。”
服侍好賀異歇下，苗夫人叫來關嬤嬤走到一旁的抱廈裡說話。
關嬤嬤神秘兮兮的告訴她，“已經安排好了，隻要嬌姨娘出門，肯定會……。”
苗夫人眼中閃過一絲狠意，“最好是一屍兩命，活下那賤人來也是浪費我伯府的糧食。”
次日晌午，柳如龍正在看戲牌，小九哥在一旁擦著桌子。
自從與旺兒鬨僵之後，小九哥隻要得空就到伯府附近去轉悠，儘管已經明了旺兒的心意，但他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奈何旺兒一直沒出門，他根本見不著她。
瞧著旺兒心不在焉的樣子，柳如龍笑道“你這兩日總是魂不守舍的，連差事都辦錯了兩回，可是心裡有事？”
上次在水仙茶樓，他和旺兒吵架是在柳如龍離開之後。後來見著柳如龍他也沒提半個字，故此柳如龍並不知道旺兒和小九哥出了什麼事。
旺兒低頭不作聲，而柳如龍是精明的，一個男人會如此無精打采，要麼有病，要麼就是為女人。
“說說吧，是不是很久沒見著旺兒，上回見著了，旺兒沒給你甜頭吃？”
要是從前，小九哥肯定能就著話與柳如龍玩笑起來，可今日一抬眼便是滿眼的頹然，柳如龍意識到事情嚴重了，表情也跟著嚴肅起來，“出什麼事了？”
小九哥也覺得該找個人說說了，便張口就來，“柳老板，旺兒被伯府裡的富貴迷了眼，變心了。”
旺兒變心了？柳如龍潛意識裡不願相信這是真的，“你是不是弄錯了？旺兒可是個好姑娘。”
他知道旺兒對嬌娘很忠心。
“是真的，是真的。”小九哥極力辯證著，把水仙樓相會說的那些話全都說了出來。
本來給旺兒說幾句好話寬寬小九哥的心，但從小九哥的話裡看來，旺兒的確是變心了。
“那你有什麼打算？”
“小的本想找旺兒再說說，好歹也有感情，可伯府是個什麼地方？小的隻敢偷偷的望著，連路過伯府門口多往伯府門口多看了幾眼都會被驅趕，小的根本就見不著旺兒。”
“既然旺兒變了心，你再找一個就是了。”
小九哥搖了搖頭，顯得有些固執，“我阿娘都見過她了，對她也極好，就盼著小的娶她進門傳宗接代呢，她這樣做太讓小的傷心，也太讓小的娘傷心了。小的到現在都不敢告訴小的阿娘，就怕她受不了受刺激。”
他現在與嬌娘這種隱密的關係，自然是越少見麵越好，所以他不會為了小九哥和旺兒的事去冒險一趟。
外頭有人敲門，竟是班主進來，告訴柳如龍，“外頭有人要見你。”
柳如龍好歹也是戲班的角兒，不是什麼人想見就能見的。但能讓班主親自來傳話，說明對方來頭不小。在目的沒達成之間，他還得在京城混呢，誰也不能得罪，便換了身衣裳走出了房門，然後他就在庭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何四。
“柳公子，好久不見。”
何四淡笑著打招呼，眼裡和語氣裡卻不見半分恭敬，顯然他也是瞧不上柳如龍的。
“你們老爺真是神通廣大，這裡都能找來。”
柳如龍有些慌，畢竟今日見著何四，是在他的計劃之外。
“可不是我們來找柳公子的，而是柳公子自己送上門來的。”何四邊說邊往旁邊側了側身子，“老爺在等柳公子，請隨老奴來吧。”
京城人多眼雜，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有心之人瞧了去，傳出些不好聽的話來。所以何四讓柳如龍坐上馬車，馬車直接出了城，大半個時辰後停在了碧靈湖泮。
三月的碧靈湖泮楊柳依依，色青溢翠，十分喜眼。
賀異坐在一處八角亭裡，一邊煮著茶，一邊賞景兒，很是愜意。
柳如龍遠遠地站在亭外，他這個所謂的父親，從自己出生到現在統共見過兩麵，第一回是阿娘病逝的時候，今日便是第二回。
何四走到亭子裡，恭敬的彎著腰，“候爺，人帶來了。”
“帶過來吧。”賀異頭也沒抬，聲音清清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柳如龍心中卻是情緒翻湧，他們明明是父子，該是這世間最親近的人，可他卻從未將他放在眼裡，甚至不曾把他阿娘放在眼裡。
“公子，請吧。”
柳如龍進了八角亭，站在賀異對麵，他望著賀異不說話，眼裡卻全是滔天的恨意。
賀異單手輕輕的敲著石桌麵，像是在等待茶水幾時能煮開。依舊沒抬眼，他道“你不在鹽城山求學，卻要跑到戲班子裡去唱戲。怎麼，到戲班子裡唱戲，能給你唱出一個功名前程是嗎？”
他有什麼資格責備他？柳如龍不服氣，“候爺從來都沒管過我，現在又何必假惺惺關心我的前程呢。”
賀異抬頭了，眼裡湧出些許失望，“我沒管過你？我沒管過你，你能衣食無憂的長這麼大？我沒管過你，你哪裡來的銀子讀書習字懂道理？如今你是自甘墜落，怎麼，就要把我前二十幾年的付出都推翻麼？”
柳如龍被懟得啞口無言，但一想到阿娘的死不瞑目，他冷聲道“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些，我要的不是這些。”
柳如龍的聲音不受控製的往上提，聽得賀異有些心驚，他同樣冷冷的看著柳如龍，“你不該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有些事情不該消想就不能消想，否則痛苦的就隻會是你自己，就像你現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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