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馬蹄聲逐漸在耳邊響起,由遠而近。
李嫣臉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父親,是兄長回來了。”
“是嗎。”
李征嘴角微笑,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最終化為堅定。
鬆開了左手,身上湧現出一股莫名的力量,憑借著堅韌的意誌,李征緩緩的起身坐了起來,臉色也迅速恢複了紅潤,絲毫看不出虛弱之象,與剛才那個躺在床上近乎油儘燈枯的病者簡直判若兩人。
“父親!”李嫣眼中頓時又止不住淚水。
早熟懂事的她不會天真的以為父親的病就這麼短時間內好了,她很清楚父親的表現意味著什麼。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回光返照。
“嫣兒,陳醫師,你們兩個人先出去吧。讓興兒進來,我有事要單獨和興兒說。”
“是。”
看著父親堅決的眼神,儘管心中難過至極,但李嫣還是懂事的起身,和陳醫師一起走出了營帳,站在門外。
遠處,一體態雄壯的少年正策馬狂奔而來,劍眉鷹目、身高臂長,略顯清秀的臉龐透露出這個不過是個少年。
雖然年少,但少年的氣質極為的沉穩,麵容掩蓋不住的疲憊和憂傷。
馬速飛快,直至營帳前十步,少年才一拉韁繩,胯下駿馬長嘶一聲,兩條前腿高高抬起,呈站立狀。
少年毫不停歇的直接翻身下馬,動作嫻熟無比,絲毫不拖泥帶水。
“哥哥。”
看到兄長,不過才十歲的李嫣再也忍不住了內心的悲傷,哭著撲了上去。
緊緊抱住妹妹,輕輕的撫摸著她烏黑的長發,李興強擠出幾絲笑容“沒事的,有哥哥在。”
“哥哥,父親父親已經”李嫣水汪汪的雙眸之中淚流不止。
“沒事的,沒事的。”拍了拍妹妹的後背,李興輕聲安慰道“哥哥已經帶來了治病良藥,父親不會有事的。”
目光看向一旁的陳醫師,隻見其歎了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李興心裡頓時一沉。
“興兒,進來。”帳中傳來李征中氣十足的聲音。
李興聞聲,臉色瞬間一僵。似乎猜到了什麼,心底籠罩上一層陰霾。
輕輕將妹妹扶起來,李興麵帶微笑道“父親叫我呢,你在這等一下。”
“嗯。”李嫣緩緩地鬆開攥緊李興衣角的小手,懂事的點頭道。
邁著沉重的步伐,李興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看著坐在床榻之上,麵色紅潤、一臉正色的父親,李興心中滿是苦澀。
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將之打開,拿出包裹於其中的一顆足有斤把重、根須狹長的老參。
“父親,用藥吧。”李興恭敬的走上前,雙手將人參遞過,輕聲道。
李征打量了幾眼麵前的人參,隨後微微搖了搖頭,輕歎道“為父的病症早已深入骨髓,縱是繼續每日以人參大補也是無用。這些人參皆是珍貴大補之物,還是留給族人吧,用於我這個必死之人身上不值得。”
“沒事的,父親。孩兒這裡還有很多,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而且孩兒已經托甄家找到華佗的蹤跡了,很快就能把他找來。華神醫一定能治好您的病。”強忍住心中的悲意,李興微笑道。
看著神色疲憊的兒子,李征麵帶欣慰之色,心中帶著三分自豪七分歉疚。
“興兒,你是為父最大的驕傲。”
“為父的身體為父自己清楚,過去連年征戰,體內已是千瘡百孔,早在數年之前就應該撒手人寰。這些年來,若不是你一直用人參吊著,為父早已去陪你的母親了。”李征的眼中不禁流露出思念和留戀。
“為父在床榻之上強撐這麼多年不願離去,就是不放心你和嫣兒。但現如今為父大限已至,已是不得不離開,不過好在這幾年你已經成長起來,為父和你母親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
“父親!”雙手一鬆,人參掉在地上,李興不禁雙腿一軟跪倒在地,眼中熱淚不止。
“好了。癡兒,為父去尋你母親你應該高興才是。對於為父來說,死亡更是一種解脫。”李征輕舒了口氣道。
李興心中充滿著愧疚。他知道對於一個習慣於橫刀立馬、馳騁疆場的漢子,每日強忍著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廢人一般躺在床榻之上數年之久有多麼的絕望。他無數次從父親眼中看到過求死之意,但是為了自己和妹妹,他愣是如此足足堅持了數年。
“興兒,你這些年的表現為父都看在眼中。鍛體術不過數年便已修煉到第三層,弓術也至‘飛馬采花’之境,恐怕就是先祖李廣年少之時也遠不及你。”平日嚴厲而又沉默寡言的李征此時卻毫不吝惜對於自己兒子的讚賞之詞。
難得從父親口中得到褒獎,李興心中卻滿是苦澀。
“你自幼性情沉穩、天資聰穎,這幾年將部落打理的蒸蒸日上,諸多手筆就是為父也自歎弗如。我本沒有什麼好叮囑的,但是在此,我要你答應為父一件事。”說到最後,李征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父親請說,兒定全力以赴。”狠狠抹去臉上的淚水,李興麵色鄭重道。
“重回漢土、衛戍邊疆,將功贖罪、建功立業,洗刷我李氏一族身上的罪孽,重現我隴西李氏之榮耀!”凝視著李興的雙眸,李征一字一頓近乎於低吼道,仿佛要將李氏一族這幾百年的怨憤和執念都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