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焰許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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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主屋裡亮著燈光。
許沁說完那句話了,舅媽還附和一聲“是啊,他那工作是危險。”
舅舅卻從她臉色裡察出異樣,問“今天遇上什麼事了?”
“看見宋焰了。醫院有人要跳樓,他去救人,差點兒從樓上摔下去,”許沁說,“1樓。”
舅舅舅媽同時吃了一驚“後來呢?”
“沒事。”
“其他人呢?還有那跳樓的?”
“都沒事。”
“那好。”兩口子鬆了口氣。
“我當時覺得挺害怕的。”許沁垂下眼,輕輕攪了一下碗裡的小湯圓,那小團子泡久了,邊緣毛茸茸的模糊了形狀,“要是他掉下去……”
一片沉默。
“彆怕啊,”舅媽摸摸她的手,“他這孩子挺有分寸,會保護自己,也會保護他手下的人。”約莫是猜到什麼,又道,“其實我跟你舅舅也說過調個崗位,但他呢放不下手裡的兵。他們隊是這片綜合素質最高最有紀律的,一起重大傷亡都沒出過,全靠他訓練有方。”
這話對許沁沒有半點安慰作用,可她也無話可說,隔了半晌,問“他當初為什麼選這個職業?”
夫婦倆對視一眼,舅舅道“那小子從小不學習你也知道,又不服管教,送去當兵了。後來……家裡沒什麼彆的路子,做了消防員。”
許沁低頭攪著勺子“嗯。”
舅媽見狀,坐不住了,嘴巴動動,急切地看向自己老公;舅舅狠狠瞪一眼,算是壓了下去。
舅媽鼻子裡呼出沉沉一口氣,憋了半天,開口“沁沁啊,我這外甥看著粗糙,其實特心細,會疼人。跟現在外頭男的不一樣,彆人都想趁年輕多玩兒,他呢,也是從小被拋棄,隻想有個家,寵著家人,對家人好。他是這樣一個人。舅媽不是護著他才說私心話的,你知道的吧?”
許沁“嗯。”
也沒彆的話。
舅媽還要說什麼,舅舅道“沁沁也累了,吃完早點休息。”
許沁回房。
舅媽收了碗,歎氣“這孩子是不是有心事啊?”
“他們的事兒自己解決,你彆操心了。”
“我怎麼不擔心,不會到最後跟焰焰他那親媽一樣吧。”
“越說越沒溜兒了,行了,早些睡覺。”
……
燈滅。
今夜沒有月亮,木窗上漆黑一片,再不見樹影婆娑。
許沁躺到床上,拿起手機看,一個未接來電,四條短信,全是宋焰。
來電在下午四點四十分,是救下跳樓者之後。
第一二條信息緊隨其後
“在哪兒?”
“開始工作了?”
第三條相隔五分鐘
“我走了。不要擔心我。會注意安全。”
第四條則是夜裡十一點
“下班回家不要一個人走,舅舅會去接你。如果沒遇到,給他打電話。”
黑暗中,許沁盯著那幾條信息看了很久,眼睛竟酸痛起來。
她抬起手臂,遮住雙眼。
過了很久,也沒給他回消息。
漸漸,竟睡了過去。
許沁忘了調鬨鐘,第二天意外起遲了,醒來時離上班隻有一刻鐘。
掏出手機叫車,發現交通堵塞,過去得半小時,隻好轉去搭地鐵。
地鐵購票機前邊排著長隊,好不容易等到她,按提示選了線路和到達站。可那機子是不出票。她正匆忙上下看著,身後的人不耐煩了,嚷“按‘確定’啊。傻站著乾什麼呢?”
許沁這才發現屏幕下方有個確定鍵,摁一下,才出了票。
正值上班高峰,地鐵站裡全是人,黑壓壓一片,摩肩接踵。過閘門時她特意記著宋焰說不要過黃線。
站內,乘客們行色匆匆,舉目望去,全是腦袋。
到了站台,每扇門前都擠滿了上班族,所有人都麵無表情地望著屏蔽門,或看著手機。
許沁才站好,身後,源源不斷的乘客緊跟著聚集過來。
地鐵進站了,車門一開,成群的人湧出來,而車外更多的人回湧進去。兩撥人如泥石流般混作一團。從外入內這股勢力更加聲勢浩大,把剛擠出來的人重新夾進去。而許沁被身後的人潮強力推搡著,完全喪失自控能力,跟掉進漩渦中的一片葉子似的,瘋狂往車門處卷。
前邊的人進不去,後邊的人往前推,她前胸後背都貼著人,快把她碾碎。剛被推擠到門口,進不去了。
地鐵門發出滴滴的聲響,紅燈閃爍。
可她一隻手臂被前邊兩具身體擠夾著,動不了。
“我的手!”
車門開始關閉,許沁用力拉扯,尖叫“鬆開!”
那兩人背對著她,絲毫沒在意。
車內一個男士見狀,迅速抓住她的手臂,猛力一扯,一推!
車門關閉!
許沁的手驟然抽出,人一下子摔去地下,手腕撐到地上一擰,一股鑽心的劇痛在手腕上炸開。
她疼得冷汗直冒,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劇痛之下,人本能保持著摔倒的姿勢,一動不敢動,疼得足足十秒沒回過神來。
還好是左手!
她咬著牙,想。眉間已是一層細汗。
旁邊一個男生扶起她“沒事吧?”
她搖搖頭,慢慢站起,右手托著左手腕,放在胸前護著。腕子再不敢輕舉妄動,一動便疼得鑽心。
下一輛車來了,她被人潮卷上車,又卷下車。
等到了醫院,整個人亂糟糟的,衣服頭發鬆鬆垮垮。
她試著慢慢活動一下手腕,疼勁兒過去了,隻剩下酸。
人終於鬆了口氣。
幸好沒扭傷。
她簡單地刷了牙洗了臉,回到辦公室,聽小南在發愁“給他找個什麼工作呢,總不能去當保安吧?”
小西詫異“你男朋友要換工作了?”
“遲早要換,又不能乾一輩子。昨天沒嚇掉我半條命,我差點兒成了寡婦。”小南說起童銘墜樓的事還心有餘悸,“還好他過不了多久要退伍了。”
小東“你真打算跟他領證?”
“對啊。現在愁工作呢,不知道什麼適合他。得托我爸找關係,看能不能去企業裡邊管消防。哎,關係也難找啊。頭疼。”
許沁走到一旁,拿出手機翻出昨天宋焰發的短信,幾句話來回看了好一會兒,回一句
“知道了。”
那頭沒有回複。這個時候,宋焰應該在訓練。
許沁也沒特意等待,兩人工作都忙,彼此早習慣了這樣的溝通方式。
她收了手機放回兜裡,手腕上一陣酸疼。
這酸疼一直持續著,如影隨形,攪得她在閒下來的時候心裡總有些抹不開的煩擾愁緒。
分不清是因為手上絲絲的疼,還是彆的什麼。
有一次,她從門診部燒傷科出來,進了電梯,下了樓,走出門診大樓,也不知在想什麼,被匆忙跑進的診者撞了好幾下,才回過神。
發現自己站在醫院大院裡。
抬頭望一眼,一月份的天空烏雲密布,陰沉沉的。
冬季的城市,草木凋零。舉目望去,四處一片荒涼灰敗。
她極緩地歎了口氣,待走進急診樓時,所有不相關的思緒又都拋去了腦後。
這是她的工作,一旦投身其中,便不能帶有任何情緒,隻能全心全意。
但她的情緒還是不可避免地一路走低。
且不知是不是壓力太大,那天晚上做了個噩夢,夢見一片大區域著了火,仿佛全世界陷入火海。
數不清的消防員被抬出來,傷痕累累。而宋焰他們還在往裡頭衝,她想攔卻攔不住。她看見宋焰的背影消失在一棟巨大的起火的廠房裡,她頓時便有不好的預感,想叫他,可轟然一聲爆炸,那棟廠房塌陷下去……
許沁驚醒時,四周一片黑暗,她前胸後背全是細汗,心臟劇烈搏動著,床上全是他的味道,可身側空空如也,他人不在。
她慌忙從櫃子上摸來手機撥通宋焰的電話。
沒人接。
一定是夜裡出勤了,不然他不會不接電話。
她想著剛才的夢,心裡發慌,又打電話問副隊長,得知沒有火警,隻是半夜有醉酒的人把腦袋卡在天橋裡,宋焰那隊去救援了。
她這才稍稍放了心。
她躺在黑暗的床上,怔怔發呆。
到了這一刻,她才發覺,和他在一起後,她一點一點地往裡頭陷,控製不住,不斷地深陷。
已經出不去了。
她想等他回來,想聽他的聲音,想跟他說話,仿佛那樣才能安心。
但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夜那麼深,等著等著,人又漸漸睡了過去。
直到第二天清早,七點差五點,手機響了,是宋焰
“醒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