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的話說完後,朱元璋目光落在他父母的神主牌位上,感慨萬千道“爹,娘,重八有重孫了!你們在天上看見了嗎?”
這五年以來,他見識過朱高煦的種種過人之處後,已堅信老朱家得天庇佑,神異預言真實不虛,朱棣、朱高煦就是上天替他選中的繼業者。
過了一會兒之後,朱元璋停止感慨,並將懷裡的孩子還給了朱高煦,吩咐道“讓人把孩子帶下去好生照料。”
朱高煦忍住了心中想讓朱元璋給懷中孩子賜名的衝動,抱著孩子走出奉先殿,將其交給了還在外麵等待著的徐王妃。
“好好陪你爺爺說說話。”
徐王妃紅著眼睛說道。
朱高煦鄭重點頭道“娘放心,我會與爹一起,陪爺爺走完最後一程。”
隨後,他轉身回到殿內,輕輕走至朱元璋的身邊,靜靜守著。
“爹,爺爺怎麼了?”
朱高煦見朱元璋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嚇了一跳。
朱棣道“你爺爺剛才說有些累,想眯一會,沒想到轉眼的功夫,就睡著了。”
半個時辰後,朱元璋沒有醒來,朱棣與朱高煦有些焦急。
又半個時辰過去,朱元璋仍然沒有蘇醒,朱棣急忙派人去傳太醫院院判張逸仙。
張逸仙來了之後,為朱元璋把了脈,卻稟告說他亦不知朱元璋何時會蘇醒。
焦急萬分的朱棣恨不得殺了張逸仙,但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麼做。
於是乎,朱棣與朱高煦爺倆不吃不喝,一直等到了次日寅時。
朱元璋終於睜開了雙眼。
“爹(爺爺)!”
父子倆齊聲喊道。
朱元璋醒來後,嘴角帶笑道“你爺倆可知咱開國之後,為何屢興大案,動輒株連成千上萬人?”
“孩兒(孫兒)不知。”朱棣、朱高煦一前一後答道。
朱元璋不會告訴朱棣、朱高煦,他剛才睡著後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中,他夢見了徐達、常遇春、朱文正、李善長、劉基等人,還夢見了被他殺掉的藍玉,他的一生,仿佛在一場夢中又過了一遍。
“咱當初建立大明以後,沒有急著把曾經在前朝做官的那些老爺們喀嚓掉,就是因為建國之初,民生凋零,百廢待興,人心思安,老百姓希望朝廷保護他們免受刀兵之苦,恢複生產,安穩的過日子。”
“等過了一些年之後,咱興起大案,清洗了一波又一波的官員,可謂是‘官不聊生’,這便導致很多做官的人在背地裡罵咱殘暴哩。”
“可咱對待百姓如何?咱在大誥裡明文規定,百姓是可以告官的。此事在前朝可能麼?正因為咱讓那些貪官不好過,他們便聯合起來詆毀咱,罵咱殘暴,這便是那些貪官的可恨之處。”
說到這裡,朱元璋看了一眼朱高煦,隨後望向朱棣道“此事,咱曾經和高煦聊過,你知高煦當時是如何說的?”
見朱棣沉默以對,朱元璋便直言道“高煦說前朝有包稅製度,許多地方上的大地主享有各種特權,如土皇帝一般。而本朝開國之後,那些大地主出身的官員,失去了過去的特權。”
“咱不給他們特權,他們就詆毀咱。若你繼位以後,想讓他們歌功頌德,大可給他們特權。”
朱元璋半開玩笑的說道。
朱棣聞言,忙說不敢。
“對此,咱記得高煦有句話說的很好——屁股決定腦袋。當你坐上皇位之後,你就會理解咱屢次舉起屠刀的苦衷。”
朱元璋感慨道。
“皇帝是寡家孤人,沒有朋友可言。所以,忠臣要用,奸臣也要用。身為帝王,手裡必須握有屠刀,麾下必須蓄養鷹犬。高明的帝王從來不會被屠刀或鷹犬所傷,而是會用屠刀殺死作惡的鷹犬。你懂咱的意思麼?”
“爹的意思是,忠臣、奸臣皆可以做鷹犬或屠刀,如何去用,要因事而定。”
朱棣答道。
他心中明白,殺人並不能解決官員貪腐的問題,畢竟貪腐是一個千古難題。
“你以後得用律法製度去約束百官,而不要妄想所有的官員會用道德約束他們自己。比如抬高做官者的俸祿,並將各個官職要履行的職能製以條例,加強禦史言官的監管和監督。”
朱元璋回想起他過去種種所作所為,覺得有些事無須使用極端的手段,溫和些或許更好。
“孩兒懂了。”朱棣道。
“懂了就好。”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氣道“咱有些倦了。”
他剛才說了太多的話,僅剩不多的精氣神被消耗一空,雙眼之中的神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退。
“爹,俺背你上輦,回去西宮休息。”
朱棣作勢要攙扶朱元璋的手臂,卻見朱元璋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兩隻手,瞬間無力的垂了下去。
“高煦,來,給俺搭把手,俺要背你爺爺上輦車。”
朱棣不願相信朱元璋就這麼去了,一把拉住朱高煦說道。
“爹,爺爺他賓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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