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倫麵露尷尬之色,恭聲說道。
“去忙吧。”朱高煦揮手道。
“臣告退。”歐陽倫躬身退了下去。
一個時辰後。
六隊身穿粗布麻衣的青壯幫工,搬著一箱箱貨物,穿過承天門,出現在了午門外朱高煦的視野之中。
此時,坐在交椅上的朱高煦,當即站了起來,舉目眺望。
他發現有不少歐陽倫名下商號的夥計,正領著上百人組成的六個縱隊,井然有序的往午門這邊走來。
“駙馬辦事,果然讓人放心。”
朱高煦先是感歎了一句,然後伸出右手道“千裡鏡。”
站在他身後右側的韋賢,立即眼疾手快的遞上單筒千裡鏡。
朱高煦接過千裡鏡,開始觀看遠處的搬貨隊伍。
就在這時,隊伍之中有一個身材偏矮的青年,大概是體力不支,手一滑,懷中抱著的箱子便掉了下去。
箱子落地之後,蓋子被打翻,裡麵的銀幣、金幣、珍珠、瑪瑙、玉器、珊瑚散落的到處都是。
那些閃閃發光的銀幣、金幣、玉器、珍珠等物,滾到了許多幫工腳下。
眾幫工見到地上的東西,一個個瞪大了雙眼。
六個縱隊每隊皆有一位充當工頭的壯漢,他們見到地上的東西後,也停下了腳步,忍不住想彎腰去撿。
“都看什麼看?快走!不要耽誤了時辰!”
歐陽倫手下那些負責維持隊伍秩序的商號夥計,見眾幫工停了下來,頓時上前大聲嗬斥道。
有一個商號夥計氣急敗壞的揣了一腳那位打翻箱子的青年幫工,並破口大罵道“天殺的蠢貨!狗娘養的蠢貨!老子真是瞎了眼,選你做幫工!”
他罵著罵著,竟然哭了起來,傷心的說道“你把這珊瑚、玉器率壞了,老子掙一輩子的錢,也不夠賠的!”
這時,幫工人群之中,有人小聲嘰咕道“珊瑚、玉器有那麼值錢嗎?”
“那是當然,這可是大海裡才能生產的珍寶!”
商號夥計大聲說道“海外到處都是財富,南洋、西洋、北洋、東洋上有無數島嶼,據說還有盛產黃金的黃金島!”
眾幫工聽到這話,隻感覺熱血上湧到額頭,心跳加速。
於是,便有人互相低聲交談。
“這出海一趟,竟然如此掙錢?”
“可不是麼,你瞧瞧那地上散落的瑪瑙、珍珠等物,夠咱一家五口吃半年了。”
“難怪朝廷要派船隊出海,原來是奔著錢財去的!”
“這不明擺著嘛,所謂無利不起早,賠本生意,誰會乾?”
“……”
“都說什麼呢?還不快走!”
那商行夥計擦著眼淚,指著剛才那位青年幫工罵道“狗娘養的東西,還不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摔壞的東西也是珍寶!快撿起來!”
朱高煦當下千裡鏡,嘴角上揚,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雖然聽不見商行夥計與眾幫工都說了什麼,但他知道,此事恰恰在進入承天門後發生,很可能是歐陽倫為了交差,有意讓手下夥計假裝幫工故意演的一場戲。
不過,真相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目的達到了就行。
“殿下,歐陽駙馬來了。”
趙俊臣的眼力特彆好,就在朱高煦當下千裡鏡的時候,他發現歐陽倫領著兩個推著牛車的人,出現在了幫工隊伍的後麵。
朱高煦再次舉起千裡鏡,發現歐陽倫還真的過來了。
“韋賢,你去告訴歐陽駙馬,讓商號夥計指揮眾幫工按事先劃定的區域,把東西放置好即可,不必再來拜見我。”
朱高煦把千裡鏡遞給了身後的趙俊臣,接著道“然後,帶駙馬來見我。”
片刻後。
“微臣拜見太子殿下。”
歐陽倫作揖行禮道。
“免禮。”
朱高煦微微皺眉,目光從遠處正被韋賢搜身的紀剛、紀二郎身上掃過,問歐陽倫道“那兩個人是怎麼回事?”
“殿下容稟,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歐陽倫躬身道。
今天清晨,紀剛用計把他的同鄉穆肅綁了之後,讓紀二郎弄了一架牛車。
兩人接著將穆肅抬到了牛車上,然後便驅車向應天府衙門趕去。
半路上,他們見到駙馬歐陽倫打著當今皇太子的名頭,在京城之中,大張旗鼓的招募搬運貨物的幫工。
紀剛豈會放棄這種可以直接見到太子的機會,當即上去拜見歐陽倫,把他綁了一位意圖刺殺錦衣衛指揮僉事賽哈智的歹徒之事,如實說了出來。
歐陽倫得知穆肅要刺殺的錦衣衛指揮僉事賽哈智乃是朱高煦賞識的人,而舉報並拿下穆肅的山東人紀剛是來投軍的有誌之士。
他深知朱高煦特彆欣賞忠勇之人,如今碰見了紀剛這種“大義滅同鄉”的忠勇之士,又有紀二郎及客棧一眾旅客做人證,當即決定把紀剛引薦給朱高煦。
“你是說,紀剛與穆肅二人,本為山東宿安同鄉?”
朱高煦瞥了一眼不遠處看似忠勇可靠的壯碩青年,向問歐陽倫道。
歐陽倫恭聲道“正是,臣已遣人查閱了兩人入京時登記的身份信息,他們確實是宿安同鄉。”
朱高煦當然知道紀剛是何許人。
曆史上,靖難之役期間,燕王朱棣率領二十萬鐵騎路經臨邑宿安時,宿安人紀綱與同鄉穆肅結伴投軍,紀綱冒死扣住朱棣坐騎,請求效命。
燕王朱棣喜紀綱膽略過人,弓馬嫻熟,當即將其收為帳下親兵。
靖難成功之後,朱棣登上帝位,在鏟除反對派的建文舊臣時,多由紀綱親自下手。
而紀綱為人桀驁不馴,詭計多端,善於迎合朱棣清除異己的心思。
他廣泛設置校尉,收集軍民情報,用嚴刑苛法,誣陷誹謗,屢次立功,很快被提升為錦衣衛指揮使,掌管親軍和主管詔獄。
朱高煦很難把眼前這個三十歲出頭、看似忠勇可靠的壯碩青年,與曆史上那位為非作歹,手段殘忍的錦衣衛指揮使紀綱聯係到一起。
他沒記錯的話,曆史上的紀綱曾矯旨下鹽場取鹽數百萬斤,奪官船運輸,儘入私囊,還曾構陷富商上百家,奪其資為己有,更派人閹割良家幼童數百人,服侍其左右。
這樣一位在曆史上學趙高“指鹿為馬”的佞臣,雖然最後被朱棣以“謀大逆”的罪名淩遲處死,但他眼下還隻是一個想企圖加入神機隊,報效朝廷的熱血青年。
“殿下,經卑職查驗,紀剛與被綁的穆肅,都是練過武藝之人。”
韋賢回來複命道。
朱高煦道“讓紀剛來見我。”
“草民紀剛叩見皇太子殿下!”
紀剛激動無比的走過來,連忙跪地磕頭道。
“你就是山東宿安人紀剛?”
朱高煦不冷不熱的問道。
紀剛低著頭,恭聲道“回殿下,正是草民。”
朱高煦麵不改色的道“聽說你想加入神機隊,為朝廷效命,既然如此,那我就遂了你的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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