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朱棣之子!
數日後。
京營大校場之上。
張輔身穿鎧甲,騎著一批棕色大馬,在一隊親兵的簇擁下,緩緩走向被人群包圍的擂台。
這群人是五軍營、三千營、神機營之中被挑選出來的“老弱病殘”。
陳懋與朱能已經等候多時,他們見張輔翻身下馬,連忙迎了上去。
隨後,三人聯袂登上被臨時充當宣講台的擂台。
近幾日他們依照朱高煦的“指導思想”,逐個核查虛冒軍籍之人,該革除的革除,該移交給有司處罰的辦理移交,接著又把被侵占的操場與田地退換給官兵。
如此一番操作下來,確實讓那些浮動不穩的人心,逐漸安定下來。
但革除侵占操場田地、虛冒軍籍之弊後,下一步就是淘汰老弱病殘。
此時,圍在擂台四周的人,絕大多數是被認定為“老弱病殘”等待處置的官兵。
老弱病殘之中,“老”是老人,“弱”是弱小的幼童,“病”是病人,“殘”是殘疾人。
京營之中的“弱兵”主要是年幼的少年兵,即父死子繼的一種情況。
張輔大略掃了一眼擂台四周的人群,目測有上萬之眾,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京營戰兵人數鼎盛時期,有四十餘萬,自永樂十六年,不斷有京營官兵被派往地方駐紮,協助修渠、疏通河道之後,人數很快下降到了三十餘萬。
近九年京營逐步走向衰敗之後,逃兵情況非常普遍,導致京營真正的官兵人數逐年下降,再除去冒籍領糧餉的數萬人,目前三大營加在一起,包括老弱病殘在內,隻剩下十九萬八千人!
而這剩下的近二十萬人之中,老弱病殘便占了七成有餘,大約有近十四萬人!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當張輔、朱能、陳懋看到這份調查結果的時候,無不驚駭萬分,他們終於明白為何朱高煦那天會毫不猶豫的誅殺馬騏,甚至想殺了京營裡的一眾坐營官、把總、把司等軍官。
與此同時,他們也深刻感受到了朱棣對他們這一幫有功之臣的寬容程度!
就拿張輔來說,五軍營裡有好幾位把總,都是他曾經的親兵或親信。
這些人侵占京營官兵的操場與田地,張輔自然是知情的,他認為眼下正值盛世,那些人也不敢太過囂張。
事實也是如此,張輔提拔的一眾把總、把司,單論個人來說,確實不算誇張,每人也就侵占幾百畝地、吃上千空餉、冒近千人軍籍領糧餉而已。
張輔覺得朝廷有錢,弟兄們拿命搏來的太平盛世,沉迷享樂也在情理之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
可這些人侵占的田地與吃的空餉、冒籍的領餉加在一起,就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若是放在洪武年間,彆說朱能這種從龍之臣,就算是妹妹嫁給朱高煦的張輔,也必然會因為放縱親信官貪腐害兵而被殺人不眨眼的洪武大帝朱元璋下令處死!
朱棣把一切權力移交給了朱高煦,而朱高煦卻沒有高舉屠刀,顯然也是念著張輔等人的功勞。
“新城侯,為了以防萬一,本次來聆聽聖諭的官兵,隻是眾多待淘汰官兵的十分之一。”
陳懋見張輔臉色不太好,希望儘快完成這次的宣講,於是湊到張輔身邊,輕聲介紹道。
他特彆能理解張輔現在的心情,因為京營裡的不少把總、把司等中層軍官,也是他的親信或親兵出身。
陳懋是洪武朝大將陳亨之子,他有膽氣,擅長騎射,弱冠時便以舍人身份隨父從軍,後來參加西征、北征多次立功,最終累功受封為侯,並被朱棣提拔為管理京營的勳臣之一。
張輔聽了陳懋之言,點了點頭,道“先穩住人心再說,以免生亂。”xxc0
在調查侵占、冒籍之事的時候,他就察覺到許多京營官兵對朝廷的不作為十分不滿,隻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眾官兵倒不會暗地裡辱罵朱棣、朱高煦,畢竟朱棣父子倆一直都是以仁義士人,且多行仁政,如永不加賦、準百姓購買下西洋債券賺錢之政。
可他們會把滿心戾氣對準張輔、陳懋這種身居高位的武臣!
在很多受苦受難的京營官兵看來,正是張輔、陳懋這樣的高官縱容,才讓京營的中層軍官肆無忌憚禍害底層的官兵。
至於那些曾經受到中層軍官侮辱,甚至與之有深仇的官兵,早就決定煽風點火,讓張輔、陳懋下不來台,好使得朱高煦治他們倆的罪。
這一點,張輔、陳懋也能想到。
故而,張輔對陳懋說了一句話之後,便走到前台,環視眾官兵,高聲喊道“陛下有口諭!”
眾官兵聞言,緩緩跪下聽旨。
“陛下口諭‘京營官兵之中,淘汰的老弱病殘不可隨意驅趕,當擇一塊營地,留他們暫時居住。儘管他們現在已經難以上陣殺敵,但他們曾經也英勇無畏過,甚至其中就有不少人曾跟隨父皇遠征過大漠。一日為兵,終生為兵!生是我大明官兵,死是我大明兵魂!隻要朕活一日,任何人皆不準苛待我大明官兵!任何人!’”
張輔高聲背誦了一遍朱高煦數日前說的原話,接著大聲問道“爾等還不叩謝皇恩?”
“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
許多老兵感動的淚流滿麵,跪地高呼道。
他們的心靈得到了極大的安慰,覺得朱高煦與朱棣還是沒有忘記他們。
這種呼聲此起彼伏,響了很久才逐漸平息。
張輔見人心可用,深深呼出了一口濁氣。
陳懋卻沒有那麼樂觀,反而有些焦急的向遠處看去,見遠處有一人騎著快馬朝擂台趕來,不禁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