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陽城皇宮坐鎮正東位置,皇城之外除去各大官府機構,大多都是開國功臣的居所。
故而有天陽城東儘權貴的說法,靜安郡主的居所,是作為開國唯一異姓王的定鼎王府。
“定鼎”二字就說明了柯老王爺是真正的位極人臣功高今古。
可惜柯老王爺一生為大夏南征北戰,殺伐過盛折損陽壽,開國封王不久後便舊傷複發撒手人寰。
餘下的一女一子,在天陽城內深受天家恩寵,當年柯家姐弟年幼之時被皇子言語羞辱的時候,神武帝掌摑親兒子為姐弟倆出氣。
從此之後,天陽城再無人敢觸定鼎王府的黴頭。且靜安郡主成年不久後,便以女子之身替聖上執掌三十二樓,這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靜安郡主的弟弟柯曉辰,更是十四歲便去軍伍之中曆練,十五歲率千人隊大破草原騎兵,如今在邊疆聲名赫赫,未來必是軍界重臣。
姐弟倆一明一暗,皆是手握大權。神武帝的恩寵,幾乎全都給了柯家。
不過吳界並不知道這些,他從馬車上跳下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王府門前的玉石照壁。
照壁上是皇帝親書“鎮國柱石”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定鼎,鎮國,柱石,這三個詞隨意拿出一個都是莫大的功勳,如今卻都彙聚在一家門前,可見天家恩寵。
吳界看著照壁陰陽怪氣的感歎著“郡主,你爹得殺了多少人,才有這等封賞?”
靜安郡主並不氣惱,反而平和的說道“滿打滿算殺了兩個國的青壯。”
“哦,那還真是了不得。”
吳界左手拇指摩挲著刀柄,忽然覺得這塊照壁有些紮眼,心裡有種將其劈碎的衝動。
一個亡國之人來到新朝國都的王府門前,觀看對方的開國功勳,這是何等諷刺?
“吳少俠,寒舍備有薄酒,進門一敘如何?”
看出對方情緒有些不對的靜安郡主及時開口邀請,免得他再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舉動。
“酒便罷了,這世上隻有三個人可以跟我一起喝酒,你還不配。”
吳界長舒了一口氣,忽地又想到了某個草原人,補充道“哦,還有一個人,嗯…算半個吧。”
遠在千裡之外的呼延輝沒來由的打了個噴嚏。
靜安郡主被他半個人的言論逗笑了,揮袖朗聲道“上茶!上好茶!”
定鼎王府客廳內,跟吳界同坐一桌的靜安郡主沒有分毫主人家的架子,端起茶盞笑吟吟介紹起來。
“這是貢品虎池茶,茶香清新自然,喝進口中時卻有些許豌豆香味。數量稀少,我平時也舍不得喝,專用來招待吳少俠這等貴客。”
吳界端起茶盞一飲而儘,味道自然是比雁留山下那個野茶攤上的茶葉沫子衝出來的粗茶好上許多。
他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嗯,好茶。”
“吳少俠也懂茶嗎?”
靜安郡主似乎找到了話匣子抬眸盯著對方,輕輕抿了一口貢茶。
“不懂,順著你的話說的。”
主打的就是一個真誠。
靜安郡主一口茶水差點噴在對方臉上,咳嗽了幾聲之後不滿的責怪道“吳少俠,你這樣會沒有女孩子喜歡的。”
吳界抬肘壓在桌麵上舉拳撐著腮,輕笑道“我是要下地獄的,不願意拖累他人。”
語氣溫和,言辭冰冷,這是自己磨滅人性之後的領悟,是對自己和世界的絕望。
誰生來都不是個嗜殺之人,但在吳界舉起屠刀對準毫無反抗之力的流民的那一天。他的憐憫、道德和人性,都被自我斬去了。
一同死去的,還有那個曾經滿懷善意向往美好的自己。
三界山是個不尊重生命的地方,能在這裡活下來的,隻有從人間煉獄走出來的修羅惡鬼。
“倘若這世間真的有地獄,我倒真想見識一下。”靜安郡主語不驚人死不休“吳少俠若是先走一步的話,地獄裡能請我喝上一杯好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