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三歲被選為祭女。
四歲時便被丟進了那座破爛院子,任由她自生自滅,甚至就連她的親生父母都將她放棄。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更不知道自己哪裡不乖,讓父親和母親對自己那麼厭棄。
後來她漸漸明白是因為什麼,年幼的她心底在迷茫的同時,自然難免會生出一抹陰影。
畢竟一個被世界拋棄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對這個世界沒有半點怨恨?
她習慣蜷縮在陰暗角落,聽著牆邊嗚嗚哽咽的風聲,小小年紀的她,已經在習慣孤獨後學會了品嘗孤獨,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在那段歲月裡,她眼裡的光越來越冷,清澈眸子變得越來越黑暗。
陳先生從隔壁傳來的聲音,就像是一道灑進黑暗的光,將那顆本來漸漸變冷的心,又重新變得溫暖起來。
雖然隻有短短三年,可在柳如煙那裡,已經是最溫暖的一段歲月。
陳知白溫和看著柳如煙。
眼神有些複雜,好像一個兄長看著在外流浪的妹妹終於回家,又好像一個故友為了當年的某些事而愧疚,最終滿腹心事訴諸於口,隻剩下‘好久不見’!
“道友,好久不見”
陳知白緩緩道。
柳如煙笑了起來,蒼白小臉上掛起兩個淺淺的酒窩,無聲道“好久不見,先生。”
陳知白溫和一笑,正準備繼續說些什麼,忽然抬頭看著天幕,下一刻便痛苦地咳嗽起來,身上那件舊襖無風而動,一團團烏黑的梅花浸開,不多時便染成了一片烏紅,最後整個舊襖都變成了再也無法洗淨的褐色。
“大哥,對不起,我沒能擋住他。”
鐘言站在院子裡看著兄長身上那件灰色舊襖漸漸變成褐色,眼底露出深深的自責。
對於這個常年待在藏書樓的兄長,她知道的並不算多。
但是她知道陳知命常常坐在屋簷上沉默看著藏書樓,眼中滿是敬重和不忍,也知道陳知安天不怕地不怕,獨獨在兄長麵前老實的像個鵪鶉。
她是個聰慧的姑娘。
驕傲如陳知命,放肆如陳知安都對兄長如此尊敬,她很容易便猜到這位恭良溫儉的兄長一定為這個家承受了許多。
所以當元歸想要登樓時,她才會表現的那麼冷漠和決絕,甚至不惜出劍,更是暗中召集了劍魁和黃老狗。
然而對於元歸那樣的人來說,威脅是最沒有力量的東西,哪怕青牛和黃老狗都已經表露出了足夠的殺意,他依舊還是要登樓。
於是陳知白推開窗戶,邀請他登樓!
隻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陳知白咳嗽起來。
如今陳阿蠻和安嵐生死未卜,陳知安生死未卜,陳知命在逐鹿天下堵門,在鐘言看來,她便理所當然應該肩負起守護陳留王府的責任。
而她卻沒有儘到這個責任,讓元歸見了兄長
“怪不得你。”
陳知白咳了許久才止住咳嗽,待抬起頭時,臉色變得越發蒼白了幾分,鬢角那抹灰白也變得越發明亮。
但他眼底的溫和沒有半點褪色,依舊如故,好似先前的痛苦和變成褐色的舊襖都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扶住窗戶的簷邊,看著鐘言笑道“今日他們看過之後,大概便再不會把目光落在這座宅子裡,以後我們都會清淨許多,至於咳嗽這種事,咳著咳著也就習慣了,你不必自責。”
“陳留王府沒有魚!”
遲疑巷那間鋪子裡,秀才緩緩收回目光,渾濁眸子有些失望“好不容易借元歸的重瞳看了一眼,本以為能看到大荒最大的秘密,沒想到那個宅子竟一清二白,沒有半點秘密,那陳知白居然真的隻是個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