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王!”
想到當年那個雙手籠袖仿佛什麼都不在意的少年,蘇如低沉道“他,還會回來麼?”
蘇如和陳知安算是忘年交。
當年一大一小兩個狐狸通過莊墨,心照不宣聯手做了許多事,兩人惺惺相惜,配合無間,坑殺世家無數,將大唐朝廷牢牢握在手中。
兩人雖然陣營不同,但都對彼此極為欣賞。
後來姬未央在落陽關軀妖吃人,武德借刀殺人,無視百姓死活,蘇如閉門不出,陳知安一腳踹開院門,一場酣暢淋漓的喝罵,才讓蘇如徹底放棄武德,就此兩人攜手,在長安流血夜徹底顛覆大唐。
此後陳知安功成身退,兩儀殿內小椅子上隻剩下蘇如一人。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
蘇如雖然欣賞陳知安,但對他一直保持著警惕,這種警惕來自於陳知安骨子裡對皇權的漠視,他始終記得陳知安雙手籠袖,笑著說如果新皇如武德那般心生鬼蜮,他會毫不猶豫砍下他的頭。
蘇如是書生,出生於草莽,崛起於微末。
哪怕如今已經踏入聖境,成為大荒最強大的幾人之一,但身上依舊穿著青衫,骨子裡依舊信奉著君君臣臣那一套。
但陳知安這些年崛起太快,甚至一度超脫了蘇如能理解的範圍,以一種蠻不講理的姿態闖入另一座天地,自然不可能再對那把椅子生出覬覦之心。
蘇如也漸漸放下了對他的警惕。
所以聽到皇帝陛下的話,蘇如心中生出的第一個念頭,竟是陳知安會不會嫌棄,或者說厭惡那把椅子,厭惡如今的大唐,還願不願意坐上那把椅子。
這些年他雖然在竭力消磨大唐百姓心中關於那個禍亂之源的想法,但謠言一起,再想改變就變得極為艱難,人心易變,成見卻如大山難移。
特彆是隨著大荒越來越亂,那個謠言在民間被提起的次數就越來越多,對死亡的恐懼讓那些無知的百姓變得憤怒。
他們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沒辦法為自己的未來負責,便將這一切都推到陳知安身上。
有人期待他能如前些年那般力挽狂瀾。
有人恨不得他立刻自裁謝罪,替天下蒼生赴死,犧牲一人全大局!
陳知安失蹤的年月越久,第二種人就越多。
如果不是李西寧和柳如煙強勢崛起,而且真敢殺人,陳知安恐怕連祖墳都要被刨了。
這樣的大唐。
陳知安那樣的人,真的還願意為大荒流血麼。
蘇如不知道。
“他或許不會做皇帝,但肯定不會什麼也不做。”
“那個混蛋冷酷無情是真,殺人如麻也是真,可骨子裡始終是個溫柔的人啊,他或許會對大唐失望,會對這座天地失望,但失望之後,絕不會袖手旁觀。”
李承安回頭看著蘇如,提起陳知安,他疲憊眸子裡多了許多溫暖。
在彆人眼裡,陳知安是最妖孽的天才,是殺穿諸天名動天下的狂徒。是禍亂天下的罪魁禍首,是一言不合拔劍殺人,手摘聖人頭顱的大荒陳留王!
可在李承安眼裡。
他始終是那個夕陽下勾肩搭背回村裡吃席的朋友,可以托付後事的兄弟。
“朕去了!”
李承安回頭看著青樓,天下將亂,就連青樓的燈火都變得稀疏了許多。
“陛下,如果陳知安沒有回來呢?”
蘇如挺直的脊梁變得佝僂,看著那道黑暗中熠熠生輝卻又極為孤獨的背影,低沉嘶啞道“大荒,不可一日無君。”
李承安止住腳步,回頭看著蘇如,緩緩道“如果知安沒回來,讓老三繼位,他生性疲懶,最像朕小時候,他若心生反意,想要對朝堂指手畫腳,蘇相可取而代之。”
話落。
李承安一步踏出,腳下浮現一條氣運金龍,身上修為節節拔高,瞬息之間從聖人境躋身聖境九重天,人皇印懸於頭頂,垂落縷縷氣運,將他映襯的如同一尊大帝。
不。
他本就是一尊帝。
他是大唐皇帝,是當世人皇!
他一步踏出,已然出現在白帝城。
那密密麻麻的鬼影仿佛看到了世間最誘人的神藥,頓時變得瘋狂起來,在萬魂幡中嘶吼,一隻隻蒼白手掌從黑暗中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