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路上遇到熟人,耽擱了。”
陸天明給來人倒了碗茶。
“沒想到齊主事在十裡鎮,還有熟人?”
齊百春道了聲謝,端起茶抿了一小口。
“縣裡的捕頭,下來查案。”
“哦?查案,還是找東西?”
“都有。”
陸天明沒深究。
他從懷中掏出紙簿,扔在齊百春對麵。
“東西就當是劉大寶給你的,定平署署丞的事,你說話得算話。”
齊百春看了眼桌上的賬本。
又轉頭看向四周人來人往的茶攤。
愣了好半晌說不出話。
“謝謝。”
一絲不苟的人,搞不來阿諛奉承。
齊百春笑起來的時候,像有人掐他的腰窩肉。
“齊大人,我把你約來,不是聽你說謝謝。”
“你放心,署丞隻是個開始。”
陸天明擺手“當多大的官無所謂,我隻希望劉大寶能實現他的夢想,他爹一輩子都沒出過十裡鎮,上一輩走出來的路,下一輩不應該重複走一遍,得向前。”
齊百春愣住,不可思議看著桌對麵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算不得什麼大道理,但能想清楚的人,不多,何況是在這個年紀。
“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齊百春抬起碗,碰杯時動作生澀。
陸天明點了點頭,主動把茶碗放低。
喝完後,陸天明忽地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張平是我殺的?”
齊百春碗還沒放下,手僵在空中。
陸天明問得很隨意,他的目光落在周圍過客身上。
似乎自己根本不是巡檢司日夜尋找的那個凶手。
沉默半晌,齊百春道“一開始我也不確定,隻是碰運氣,畢竟聽他們說,陸秀才瘸了一條腿,還有肺疾在身。”
陸天明仍在四處看,但齊百春知道他在認真聽。
“那天去你家,看見了墓碑上的名字,君子劍的兒子,怎麼可能不會用劍。”
“你認識我爹?”陸天明回過頭。
“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君子劍的朋友,天底下有資格做的,沒幾個。”
齊百春眼裡有一種真誠的敬意。
陸天明低頭,用手指攪弄碗裡不多的茶水。
片刻後,他扯了扯嘴角“有什麼用,不還是死了。”
齊百春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我爹是個什麼樣的人?”
“好人,使劍的時候很瀟灑。”
“你見過?”
“沒有,聽說過。”
陸天明沉默,沒有接著問。
他知道,就算齊百春了解些什麼,官服在身,也不可能說。
把整整一大壺茶喝完的過程中,兩人之間再沒交流。
陸天明起身,去推自己的小車。
齊百春摸出幾枚銅板。
“不用,老板送的。”
說著,陸天明便推車上了官道。
不過他走得很慢,邊走邊說。
“齊大人,請你不要再跟蹤我,我膽子很小,容易害怕,一害怕,就控製不住手。”
齊百春眼睛瞪得老大。
顯然,君子劍的兒子,比他料想中的要厲害。
“還有,讓劉大寶去杏花鎮找人這種事,我希望是最後一次,他是個本本分分的老實人,養馬駕車還行,殺人,他不在行。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是你也要考慮到他的難處。我沒有敵人,可換句話說,除了劉大寶,所有人都有成為敵人的可能。”
說完這些,陸天明加快腳步,不多會便消失在道路儘頭。
齊百春喉嚨乾燥,抬手招來老板,要了壺茶。
自那天造訪陸天明家。
看見君子劍的名字後。
他就一直悄悄跟蹤陸天明。
何海死的那天晚上。
本來是要跟著陸天明一塊去的。
哪知遇到定平縣捕頭閔昌。
閔昌堵著他,說晚上找什麼馬,快活去。
寒暄兩句拒絕後,一抬頭,陸天明不見了。
不得已,第二天,他又跑去找了渡口腳夫。
心知來不及的他,便讓劉大寶趕過去看看。
沒曾想,何海死了。
陸天明的手段和心性,比他想的要狠。
正愁怎麼再次找陸天明打聽賬本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