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到桌邊的蠟燭燒了一半後。
陸天明放下空酒杯。
“我聽費濤說,糧倉內有一個女子,能夠對青鬆觀那些叛逃的餘孽發號施令,裡麵大小事務,基本都由她做決斷。”
青一子還是在安靜的喝酒,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
陸天明搖了搖空酒壺。
問道“需不需要我再讓小二拿一壺過來?”
青一子擺手“不用了,再喝就要醉了,醉了以後就回答不了你的問題了。”
陸天明點點頭。
將空酒壺重新放下。
“費濤說,那個女人耳垂下麵,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痣。”
這句話說完。
客棧內轉瞬安靜下來。
幾乎可以聽到二樓客人們發出的鼾聲。
不知過了多久,興許是一柱香,又或許是一盞茶。
如石雕般坐著的青一子總算有了動靜。
可能是做出決定需要很大的勇氣。
他坐正後,身子微微在顫抖。
“師父說,追殺這些叛徒,要張弛有度,天涯海角可去,但是京城千萬不能進。”
陸天明沒有說話。
他也學著青一子那般,坐直了身子。
“師父這麼說,當然是擔心我們的安危,可是我不能不進,因為有個人,我一定要抓到,並且要將其帶回青鬆觀交給師父治罪。”
說著,青一子抬頭,用那雙瞎眼盯著陸天明看。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這個人叫寒竹,她是我的大師姐,同時,也是我師父青鬆真人最喜歡的弟子。”
饒是事先有所預料。
聽到真相的陸天明此刻也有些難過。
替大名鼎鼎的青鬆觀難過,更替好朋友青一子難過。
很難想象,一個男人,要以怎麼樣的心情,去麵對那個曾經深愛過、如今卻背叛師門的女人。
“寒竹師姐是師父遊曆時從強盜手裡救下來的嬰兒,她雖然身世悲慘,可修行天賦極高,師父把她帶回青鬆觀以後,幾乎是當親生女兒來教導,既嚴厲又寵愛,師姐也沒有辜負師父的期望,在我們這一輩弟子裡,她絕對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青一子回憶起了往事,臉上出現了短暫的平靜。
“師姐的優秀,讓師父倍感欣慰,從二十歲開始,師父便將師姐當成下一屆掌門的繼承人來培養,門內很多事務,都全權交給了師姐來打理。
招收弟子、給後輩們傳道授業等等,幾乎從二十歲的時候起,師姐便成了師父最得力的助手,可以說,在大部分年輕一輩弟子眼中,師姐比我師父更有威信。
那時候的師姐,善良美麗,溫柔大方,她對待師兄弟們,都像對待親兄弟一般,每次遇見,她的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微笑。”
應該是想到了年少時做的傻事。
青一子嘴角居然勾出了一絲笑容。
“我十八歲那年,被師父派出去遊曆天下,這一去不知道要經曆多少未知,所以臨走時,我找到了師姐,說了很多雞毛蒜皮的小事,她真的很溫柔,毫無笑點的事情,給她逗得前俯後仰。”
陸天明輕聲問道“最重要的事情,卻說不出口?”
青一子聞言沉默。
半晌後點頭道“我是瞎子,瞎子怎麼配得上高高在上的她呢?”
陸天明感慨道“如今自卑的瞎子,卻不得不代替師父,將高高在上的師姐抓回去。”
現實很殘忍。
青一子麵上浮現出痛苦之色。
須臾過後。
他總算適應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