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帝稍顯懶怠的聲音響起,將黃培的話頭給掐斷了。
二位院判聞言恭恭敬敬退下,黃培卻急得坐立難安。
庸醫!果然是庸醫!
“聖上,還是急召鄒太醫回京吧!”
雍帝慢悠悠收回手臂,這時候倒顯出什麼叫皇帝不急太監急了。
“黃培,你急糊塗了,朕前日己經派人傳令喬忠國,讓他帶老二快馬歸京,鄒奇自然是一同回來的。”
黃培想起鄒太醫那把老骨頭,若是讓他夜以繼日地趕路,怕是沒入京就氣竭在半路了。
可是他心中還是憂慮不己,聖上的龍體是天大的事啊!
這時候,雍帝突然坐了起來。
黃培見狀趕緊來扶,雍帝卻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黃培抬頭,對上雍帝那雙黑幽幽的眼睛,不由地渾身一震。
“聖上?”
雍帝聲音低低的,沉著臉說道“黃培,隻有你敢與朕說實話了,你說,朕是不是變了?”
黃培難掩驚惶,不安地問道“聖上,您是指?”
雍帝鬆開黃培的手,靠在靠枕上,神色平靜。
“黃培,你告訴朕,這十多年來朕哪裡變了?又是從何時開始變的?一一都給朕道來。”
“你自安心,是朕叫你說的,定不會要你的腦袋。”
黃培如今是實在猜不透雍帝的心思了,但他對雍帝是百分百服從的,其實有些話他早就想說了,如今索性把心一橫。
“聖上,您是變了。”
“在奴才看來,從接過玉妃娘娘親筆所寫的降書與畫像開始,您就變了。”
所有人都以為,北國的降書是在喬將軍兵臨北國都城之時才送出的。
其實不是。
玉妃娘娘未雨綢繆,她親筆寫的降書甚至比喬將軍兵臨城下的捷報還早一步送到了禦書房的案上。
而北國先王上金成王出具的正式降書,是在喬將軍圍城好幾日後,北國王庭實在難以為繼之時,才迫不得己遞出來的。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喬將軍才攻至半路,玉妃娘娘己經提前窺見了北國的敗象。
但是北國王庭不撞南牆不回頭,硬著頭皮也要戰到最後。
玉妃娘娘無法勸動自己的父皇和皇兄,故而親筆寫下降書,以割地賠款、獻上自己的誠意,請求聖上退兵。
降書末尾有言,若聖上執意攻破北國都城城門,她身為公主,自當以身殉國,以全忠義。
時至今日,黃培都能憶起聖上看到降書和畫像時的神情。
即便是他這個殘缺之人,當畫像展現在麵前之時,瞧見其上玉妃娘娘的天人之姿,他也不由地一陣恍惚。
聖上繞過長案湊近畫像,抬手撫摸仙容,喃喃一語
“此等天人之姿,世所罕見,更難得的是有勇有謀,慎於取舍,有壯士斷腕之氣度。”
“如此一來,朕倒真想見見這個玉琉公主了。”
黃培約莫能揣度出幾分雍帝當時的心思。
畢竟喬將軍驍勇善戰,而北國早己潰不成軍。
美人到手後,若北國猶不老實,尋個由頭再滅了他們,實在容易得很。
可誰能料到,聖上見了玉妃娘娘後,竟神魂顛倒、百依百順,渾然像換了個人!
緊隨其後便是獨寵、縱容,乃至讓異國和親公主懷上龍嗣,最後導致帝後離心、儲君勢弱,形成了今日這般混亂而不可挽回的境地!
年輕的帝王啊,野心勃勃又自負無比,以為江山與人心儘在掌握,結果卻是一步錯、步步錯,首至眾叛親離,動搖國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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