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秦不聞第一次見馮二狗。
周圍密林叢生,餓狼環伺,秦不聞動了惻隱之心,讓他跟著回了潯陽。
潯陽路險,馮二狗一路上不吭不響,半點怨言都沒有。
是後來宴唐告訴她,馮二狗不會騎馬,又不敢坐馬車怕衝撞她,隻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馬車後麵,那草鞋腳底,磨出血泡又擦破,拖了一地血漬。
那時,秦不聞便覺得,馮二狗這人,心狠,對自己更狠。
潯陽二百裡,那時的馮二狗虛弱瘦小,可他硬是一步步地隨著秦不聞走了回去。
秦不聞收留了馮二狗。
她發現馮二狗膽小卻聰明,那種聰明跟宴唐不同,他並不精通朝堂之事,卻在她的長安王府,借著左右逢源,過得挺滋潤。
秦不聞倒是不很在意這些,能靠著手段,在這般戒備森嚴的長安王府生存下來,也算是他的本事。
變故發生,是在幾個月之後了。
當時她奉命回京述職。
馮二狗說想去京城見見世麵,秦不聞便也讓他跟著去了。
隻是朝堂之上,宋謹言卻被雙王針對,下不來台了。
那一日,朝堂半數諫官上奏,說曜雲多地災害四起,尤其是潯陽,蝗災遭遇旱災,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他們批評宋謹言治理不當,救災之策多是無用之舉,不見成效。
那一日,半數諫官手持笏板,紛紛跪地,諍臣台官,直言不諱,氣氛劍拔弩張,硝煙四起。
宋謹言高坐龍位之上,神情緊繃,袖間的指骨也微微泛白。
“嗤——”
那一片死寂的朝堂之中,隻傳來了一聲極其淡漠的嗤笑。
秦不聞在眾臣跪拜中,長身玉立,站得筆挺。
“長安王殿下,您笑什麼?”
有諫官皺眉問。
秦不聞挑眉,姿態肆意,滿眼不屑:“我笑滿堂諫官無膽,竟無一人敢論本王長短。”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寂靜無聲。
秦不聞恣意地走過那偌大廟堂,張揚桀驁:“此次災害,本就是潯陽首當其衝,可你們不敢詰問本官,隻敢斥責陛下?”
少年輕嗤一聲,卻是走上高位,將宋謹言擋在身後,睥睨眾臣:“怎麼,諸位是不敢詰責我嗎?”
那為首的諫官滿頭大汗,將頭埋得更低。
“潯陽的災害,本王自然會解決,”秦不聞輕笑,“你們若有不忿,自可向本王論個輸贏?”
終於有諫官忍不住,指著秦不聞高聲道:“長安王殿下,潯陽城如今這般頹然,您待如何解決!?”
秦不聞揚眉:“那是本王的事。”
“若是解決不了呢!?”
秦不聞嗤笑:“本王在此,向諸位立下軍令狀,若潯陽災害三月內無改善,本王這身蟒袍,由各位大臣說了算。”
這話說得過於輕狂了些。
這話一說完,所有朝臣百姓的目光,自然從宋謹言的身上,轉移到了秦不聞身上。
——誰不想看長安王倒台呢!
他們都死死地盯著秦不聞,一旦尋到長安王的錯處,便能參他一本!
那一日,秦不聞回到京城王府時,她在廟堂上說出口的話,早就傳到了府上。
京尋擦拭著手上黑劍,冷聲:“我去殺了那些諫官。”
秦不聞不覺好笑:“諫官不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