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總是那般坦蕩地向她展露自己的心跡。
不加以隱藏,不屑於虛偽。
君子坦蕩蕩。
那樣赤誠又熾烈的心跡,將秦不聞的虛張聲勢襯托得格外渺小。
她分明清楚季君皎的心思。
但她如今這人嫌狗憎的身份,不可能跟季君皎在一起。
過往種種,秦不聞做事從不後悔。
即便再來一次,秦不聞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那是她作為無權無勢的“阿槿”,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謀劃了。
即便這樣的謀劃,最後的結果是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秦不聞又看向季君皎。
月色似乎也極其偏愛眼前的男人。
水做的月光披在男人的墨發之上,如同鍍了一層極淡的銀光。
“所以,首輔大人,宮溪山和小魚,到底怎麼樣了?”
她看他許久,最終卻還是扯了扯嘴角,換了話題。
季君皎眸光淺淡,語氣微涼:“他未出城,我替他與小魚找了一座宅院,讓他們住下了。”
秦不聞眨眨眼,雖然沒說話,但那眼神分明是在震驚“你居然這麼好心!?”
季君皎看著秦不聞,抿唇冷聲:“我還要替他解蠱,他若是離開京城,會耽擱許多時間。”
秦不聞這才點點頭,說的有道理。
“放心吧,”見少女鬆了一口氣,季君皎涼涼地開口,“隻要你在,我自然不會動他。”
這話說得……怎麼好像那話本子裡,爭寵的大房正室?
不再多想,秦不聞明日還要出門“辦正事”,便回了偏院休息了。
紫禁城,寢殿。
宋謹言癱倒在床榻之上,任由手邊的婢女內侍侍奉他更衣洗漱。
他醉得實在厲害,躺在床上,伸出一隻手,出神地看著。
周圍是婢子與內侍貼身服侍,不敢發出一點響動。
宋謹言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似乎聞到了自己身上熟悉又清淺的冷香。
“我今日又夢到秦不聞了……”
他聲音不輕不重,卻讓在場的婢女內侍皆是一驚。
眾下人麵麵相覷一番,又心領神會地低頭不語,繼續忙著自己手上的工作。
——這已經是陛下醉酒後,第無數次說自己夢到長安王殿下了。
天子聖心不可揣測,作為陛下的貼身下人,他們更不可能透露半字。
似乎也沒等著有什麼人接他的話,宋謹言莫名其妙地輕笑一聲,看向不遠處的龍燭。
“她告訴我,但憑本心。”
可是,他的本心是什麼呢?
過得太久了,宋謹言都不記得了。
皇位太高太冷了,他日複一日地待在上麵,許多事情都忘記了。
偌大的寢殿,又是一片冷寂。
許久。
“朕哪裡,還有什麼‘本心’啊……”
早在這夜以繼日的明爭暗鬥,利益權衡中,被消磨了個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