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此刻鄭盈風的故作輕鬆的神情還是那話裡話外的恨意,都讓寶珠有些惴惴不安,不由得緊張起來。
“盈風,你這是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寶珠忍不住地開口說道,“妖妃這個罪名,可不是人人都能擔得起的。褒姒妲己被文人唾罵千年,你可萬萬不能如此地想不開。”
鄭盈風看著寶珠如此嚴肅的神情,倒是笑出聲來讓寶珠有些懵然。
“可是總要有一個人做惡人,有人做好人。若是啟鈞策當真迷途知返,那麼我們之前的所有努力就會前功儘棄,寶珠姐姐,你甘心嗎?”鄭盈風的話直直砸中寶珠的心臟,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所以,”鄭盈風執起寶珠的手,眸中淚光浮動。“我來做那個惡人,你們來做好人,這樣有了對比,才會激起啟鈞策逆反的心,才會顯得我這個妖妃稱職。”
寶珠明了鄭盈風是要豁出去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百年後的名聲來如同水藻般死死地扒住啟鈞策下水。寶珠不忍的望著比自己還小幾歲的鄭盈風,有些窘迫的想若是自己或許都做不到這樣的程度。
“可是盈風。。。”寶珠依舊不忍的想要再度勸解一番,可剛剛擠出幾個字來鄭盈風便噓的一聲用那如蔥般的纖細的手指抵住她的唇瓣。
“我意已決,姐姐不必再勸了。”鄭盈風那如春水般朦朧的眼睛中是堪比將士的堅毅,寶珠也隻好將那些要勸解的話悉數的吞下。
“不過我們還是要跟皇後商量好才是,畢竟妖妃可是一定要跟皇後為敵的。”鄭盈風輕巧的說著,寶珠甚至看出她有些隱隱的期待。
“皇後萬福金安,身體無恙。”
衡蕪宮內,每逢初一十五都有這麼熱鬨的一回。薑蘅嫌每日的向中宮請安過於繁瑣,而啟鈞策也體恤她酷愛清淨,便答應了她製定了隻每月初一十五請安便好的安排。
薑蘅的手緩緩上擺,那翠碧的鐲子在腕間清脆作響。“都起來吧,賜座。”鶯鶯燕燕的環繞在殿內,美人們各色的香熏得寶珠有些頭暈。
“陛下的身體日益好轉,但太醫說仍需要多加修養,你們也要懂事一些,儘量不去長生殿打攪陛下清淨。”薑蘅一如既往的莊嚴,寶珠望著她似乎是那不染凡塵的菩薩像一般高潔。
“是。”妃嬪們皆低眉順眼,誰人敢不從這樣一位手腕了得的皇後呢。
“說到底,還是宸貴妃和榮嬪好福氣,在陛下病時還能有進出長生殿的自由。”成貴妃雖話中有淡淡的醋意,可寶珠知道她其實並無惡意。
寶珠笑而不語,隻是用茶蓋輕輕拂去那麵上的茶葉,真是上好的龍井,縱然是放在桌上都不曾靠近鼻子,都滿是馨香撲麵而來。
“成貴妃姐姐可彆取笑我們了,這病中的人啊難免有脾氣,我呀可都是戰戰兢兢的服侍呢,巴不得啊躲個清閒。”鄭盈風巧妙的避開了成貴妃的話鋒,自嘲的說道。
“雖是如此,可你們好歹還能見一麵陛下。可我們呢,幾乎都要有四五個月沒碰陛下的影子了。說來也真是讓人難過。”成貴妃嘟囔著說道。
江淮安不鹹不淡地扯出一個笑容來,其餘的妃嬪也是有些感懷臉上帶著落寞。
薑蘅有些疲憊的直起身來,目光在眾人的身上流轉。“如今陛下身體抱恙,縱然是想要見你們怕也是有心無力,與其在此抱怨不如大家還是安守本分吧,都在宮裡,總有相見的一日的。”
無聊又冗長的請安終於結束,薑蘅借口詢問最近宮中的裁撤情況將寶珠和鄭盈風留了下來,剛才還嘰嘰喳喳的內殿瞬間寂靜了不少。
還未等寶珠開口,鄭盈風便將之前同寶珠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再度告知了薑蘅。如同寶珠所預想的那樣,薑蘅有些神色凝重地僵硬在了當場,美人愁容,也彆有一番風情。
鄭盈風可以和寶珠底氣十足,可偏偏在威儀萬千的薑蘅麵前有些露了怯,長久的沉默後有些心虛的望向寶珠,寶珠也隻能無奈地搖搖頭,隻因此刻的她也不知道薑蘅究竟在想些什麼。
“盈風,”薑蘅麵色寂寂,卻聲音平靜。“你當真都想好了嗎?”
寶珠有些愕然地側過臉去看薑蘅的神情,居然沒有意料之中的生氣或是不解,隻是在那寂靜中有幾分的心疼。
鄭盈風自椅凳上起身,那水藍色的衣裳隨著嫋娜的身影鋪開一片旖旎。鄭盈風行至正中央鄭重叩首,點翠的冠子襯托著寵妃的身份。
“盈風此舉,不論成敗,無怨無悔。”鄭盈風的聲音叩入寶珠薑蘅二人的心門,幾乎是同時般的將鄭盈風從冰涼的地上扶起身來,三人的手緊緊交握,是決心又是對彼此的珍重。
此後的每一天,寶珠都能從嘰嘰喳喳的阿紫那裡聽到鄭盈風的一舉一動。什麼榮嬪娘娘即將晉升貴嬪了,陛下甚至想直接跳過貴嬪封妃,從未見過哪個妃子的晉升速度如此之快。
榮嬪又連寵七日,後宮中怨聲載道。。。
榮嬪又心悸不安,陛下遣道長前來為二人共修巴拉巴拉的。
任憑身邊的阿紫如何聒噪,就連月奴都看不下去提醒她小聲些。寶珠卻抬手示意無妨,可眼神卻紋絲未動地依舊盯著麵前的棋局。
隻是那黑子執在手中,遲遲不肯落下。
“奴婢還聽說呢,”阿紫見寶珠並沒有讓自己停嘴的意思便有些肆無忌憚起來,沿著嘴角靠近寶珠繼續說道,“前朝許多大臣不滿榮嬪娘娘總是讓道長以調理身體為由帶著陛下一起食用丹藥,已經有無數的奏折彈劾她是個妖妃了。”
寶珠長睫一顫,果不其然如她們所想的一般。這個世界上凡是有錯,若能推給旁人便是最好的處理方式,若是那個旁人是個女子就更妙了,女子天生下來就是注定為背禍而生。
那些文官武將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所有的錯處都推給了鄭盈風,美美的隱形了藏在其中的啟鈞策,似乎隻有這樣他們的君主才會顯得格外的高潔。
可若不是啟鈞策的默許和推波助瀾,那祁道長也不會如此順利地進宮,這個驪國也不會大興道數。其中的玄機,難道就不曾有人參破麼?
隻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阿紫,這些話在我們未央宮說說便罷了,出去以後一個字都不許往外蹦,知道了嗎?”寶珠冷眸一掃,阿紫便如鵪鶉般垂下頭說著是。
寶珠望向窗外,喃喃道“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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