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躁躁,你什麼時候才能改掉這個毛病?”赫連良平不悅地瞪了項小滿一眼。等他乖乖坐好,才又接著說道,“順天皇帝封賈淼為平南將軍,領豫州刺史,假節。四日前已領兵出征。”
“什,什麼?大哥,這這這……”項小滿瞠目結舌。
他突然就想起了師父說過的話:賈淼得罪了太多權貴,皇帝為了保護他,或將他下獄,或將他流放,少則兩三年,多則五六年,卻不會有性命之憂,再回朝堂,便是中流砥柱。
可這才不到一年賈淼便被召回,而且又哪是中流砥柱,分明就是一飛衝天!
“平南將軍”,“豫州刺史”,“假節”,這就意味著賈淼不僅擁有軍事指揮權,還擁有一定的政治權力,甚至有了代表皇帝的權力。
“大哥,這是真的嗎?”項小滿有些急切,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賈淼會有這樣的機遇。
“千真萬確。”赫連良平說道,“消息是從邯城傳來的,現在應該已經行軍兩百多裡了。”
赫連良平喝了口茶,站起身,走到門邊,目光遠眺,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以他的行軍速度,不出半月,就會兵臨上陽關下,那裡是雍州入豫的門戶,一旦被攻破,便可長驅直入,直取鄴邱。”
項小滿點點頭,心裡盤算著賈淼會怎麼來打這一場仗。
根據鄴邱隱藏的影衛傳出的消息來看,方令舟剿滅獅子嶺,收攏了一萬多山匪,之後又不斷招兵買馬,現如今手裡至少已有十萬大軍。雖說十萬大軍守一州十七縣算不上多,可畢竟是防守一方,隻要兵力布置得當,賈淼還真不好攻破。
“小滿,你在想什麼?”赫連良平見項小滿沉默不語,便問道。
項小滿抬起頭,注視著赫連良平,猶豫了許久,還是沉聲說道:“大哥,我想去戰場上看看。”
“什麼?”赫連良平一怔,顯然沒想到項小滿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我想去看看,看看這場戰爭,看看賈淼和方令舟,看看這個亂世。”項小滿的聲音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我想知道,這個世道,究竟需要什麼樣的英雄。”
“你……”赫連良平微微皺眉,目光灼灼的凝視著項小滿。他沉默了很久,眉頭才緩緩舒展,“小滿,你長大了。”
“你答應了?!”項小滿猛地站了起來,一臉激動。
“嗯,如果你說的去看看隻是字麵意思,就可以去。”赫連良平笑了笑,補充道,“帶上張峰,有他在,可護你周全。”
項小滿使勁點了點頭,起身就要往外跑,隻是還沒出門,突然就聽到院外傳來一陣謾罵。
“這是?”項小滿腳下一滯,扭頭看向赫連良平,“大哥,他每天都來煩你嗎?”
“倒也不是。”赫連良平毫不在意的坐回椅子上,又喝了口茶,才說,“想來又是喝醉了吧。”
“我去揍他一頓。”項小滿說道。他心裡很是不悅,因為那罵聲實在太難聽。
“不急,待會兒自會有人處理。”赫連良平叫住項小滿,“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留下他的命?”
項小滿蹙了下眉,不答反問:“那你能不能先告訴我,當初究竟是為什麼要攛掇獅子嶺造反?”
赫連良平放下茶杯,與項小滿四目相對,淡淡一笑:“因為,我要天下大亂。”
“什,什麼?”項小滿目瞪口呆,“大哥,你……”他咽了下口水,“大哥,你想複國?”
“不。”赫連良平搖頭否認,“我說過,我從來就沒有過複國的念頭。”
項小滿大為不解:“那你……為什麼?”
“你不會明白的。”赫連良平輕輕旋轉著茶盞,語氣很平靜,“你不知道親眼看著家園被焚毀,看著血親被戮殺,被糟踐,那種無力和絕望是如何深刻地刻進靈魂裡,那一幅幅畫麵,會在每個午夜鑽進你的腦海裡,你仿佛能感受到他們血液的滾燙,能聽到他們慘叫的淒厲,你想儘辦法將之拋卻,可它卻總是散了又聚,永遠揮之不去……”
“……我從未想過複國,原因我已經跟你說過。”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但我也不能讓那些悲劇白白發生,我要讓世人記住,北涼的血,也是熱的。”
“大哥,你……”項小滿的心被深深觸動,他能切實感受到赫連良平話語中的痛苦,以及那股壓抑已久的瘋狂。項小滿的聲音也不由自主地低沉下來,“你……你想做什麼?”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赫連良平抬起頭,目光重新落在項小滿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我要讓這個亂世更加混亂,我要讓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們都感受到那種失去一切的痛苦,我要讓劉文召的子孫也嘗嘗,什麼叫恐懼,什麼,又叫做絕望。”
項小滿的心頭一緊,一股寒意由頭到腳的襲遍全身,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赫連良平的話語如同重錘一般,深深擊打著他的心。
他從未想過,這位溫文儒雅,風度翩翩的北涼皇子,心中的痛苦和煎熬竟然如此深沉,這種幾近瘋魔的心理,讓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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