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小滿回到河穀，找到赫連良平，讓秦光把剛才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赫連良平聽完，倒沒有太過緊張：“父親雖已年邁，年輕時也曾帶過兵，母親性子溫婉，卻也頗有謀略，再有善才博覽群書、才智過人，嫂夫人精通兵法、武藝不俗，有他們指揮三百重甲鐵騎，憑借山寨的地形優勢，暫時抵擋一陣不是難事。”
“那……難道就不管他們了？”項小滿有些焦急，“賈淼他們還有數千兵馬，再加上密令司，一旦山寨有失，後果可想而知。”
“我都明白，但現在不能盲目行動。”赫連良平忍不住咳了兩聲，“你也說了，賈淼手下還有數千兵馬，以我們現在的狀態，想要救人無異於癡人說夢，彆到時候山寨還沒被攻破，咱們卻自投羅網，豈不是平白給賈淼送上籌碼逼迫父親就範嗎？”
“這……”項小滿看赫連良平臉色依舊不太好，也知道他說得不錯，雖然心裡擔心得厲害，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哥覺得該怎麼辦？”
赫連良平緩緩踱了幾步，說道：“賀先等人已經離開三日，最多再過三日，各地商行護衛就會陸續趕來，在此之前，我們要做兩手準備。”
“哪兩手？”
“第一，讓影衛摸上山去，看看山寨內現在是什麼情況，並且把我們的狀況告訴他們。”赫連良平停頓片刻，又說，“第二，此地開闊，容易暴露，且無糧可食，一頓兩頓還撐得過去，時間長了難免支撐不住，再加上夜裡風大，容易寒邪侵體，所以，得立刻另找棲身之地。”
項小滿環視四周，輕輕點了點頭，可隨即又皺起了眉：“那要是賀先他們回來，怎麼找到咱們？”
“這也是讓我頭疼的地方。”赫連良平看了一眼十殿閻羅，歎道，“為今之計，隻有讓影衛都散出去，守在回村的各個必經通道，在各地護衛回來時，先一步將他們攔下。”
項小滿想了想，無奈一歎：“也隻能這樣了。”隨即又問，“那咱們現在去哪？”
“城裡是不能去了，一是距離太遠，二是過於張揚，且各地還遍貼你的畫像……”赫連良平快速權衡著利弊，放眼向河穀延伸的方向望去，“草原中雖無密林，但沿著河穀一直找，或許能尋到一兩片河岸林地，林中多有黃羊野兔，可獵來食用。”
“好，就這麼辦。”項小滿應聲而動，當即轉身與十殿閻羅說道，“秦光、楚江，你二人立刻出發，自尋時機潛上山去，務必與伯伯嬸嬸他們取得聯係，如有變故便來回報，若沒有，便留在山上助他們守寨。”
“是。”秦光和楚江齊齊領命，隨即翻身上馬，往柳溪村的方向而去。
項小滿繼續說道：“伍關、宋狄，你二人沿河穀向東，閻羅、卞承，你們向西，一旦發現林地，立即回報。但也不要跑太遠，日落之前，無論找到與否都必須回來。”
“屬下遵命。”四人同樣領命離去。
項小滿看向最後四人：“台善、杜實，等確定了藏身之處，你二人便領兩百影衛，守住各處要道，攔下雍州趕來的商行護衛；平登、顓倫，你們也一樣，領剩餘影衛攔下冀州趕回的護衛。”
說完，項小滿又擔憂起來，“大哥，要是找不到林地怎麼辦？”
“找不到……”赫連良平捂著胸口，輕聲呢喃，“那就隻有往南走，在雍北關外，臨近找一個村子落腳了。”
項小滿心中一驚，滿臉詫異地看著赫連良平：“大哥，你難道是想……想……”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把後話問出來。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場景，一個寧靜的村莊，因為一群突然到訪的不速之客而陷入恐慌，他似乎看到了那些百姓驚恐的眼神，又好像聽到了一聲聲絕望的呼喊。
赫連良平明白他想問什麼，歎道：“你放心，我沒想過濫殺無辜，也隻是暫時借用，大不了日後多給他們一些補償。”
“可……”
“小滿！”赫連良平瞥了項小滿一眼，打斷道，“我很早就跟你說過，心善是好事，但過於心善就是一種負擔。曆史上的英雄豪傑，哪一個不是當斷則斷？當此亂世，一味糾結於細枝末節，隻會讓你的胸懷被束縛，如何能在這亂世立足，又如何能成就大事？”
項小滿眉頭緊皺，內心掙紮不已，他的本性讓他不忍心給任何一個村子帶來麻煩，甚至是災難，但理智又告訴他，赫連良平說的是對的，在這亂世之中，為了生存和更大的目標，有時不得不做出一些艱難的選擇。
他突然覺得可笑，話都是人說的，一會兒「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一會又「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可實際上該如何看待，卻總是那些掌握話語權的人來決定。
他一再平衡內心的善良與現實的殘酷，但往往事與願違，最終隻能在無奈中擠出一句：“我聽大哥的。”
赫連良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沒再多說什麼，靠著一個斜坡躺了下去，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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