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既白,在城西的一座育嬰堂內,十幾個婆子和婦人佇立在院中。
其中一個婆子手拿梆子和銅鑼,麻利地用梆子敲響了銅鑼。
響亮的鑼聲傳遍育嬰堂的每個角落。
床上的孩子們被鑼聲驚醒,他們迅速地爬了起來,赤著腳小跑出房間,來到院中集合。
倘若動作慢了,可是要受罰的——當眾被嬤嬤用竹條抽打十下。
院中彙集了一百多個孩子,一個個骨瘦伶仃,他們整齊排隊站好,臉上神情呆滯,毫無生氣。
每個孩子都光著腳,其中有少孩子沒穿上衣,僅僅穿著一條褲子。
他們瘦成了皮包骨,身上的肋骨清晰可見。
嬤嬤說,天氣熱了,沒必要穿鞋子,穿壞了,冬天就沒有鞋子穿了。
敲鑼的婆子嘴巴一張一合,給這群孩子分配今天的活計,無外乎洗衣、劈柴、剁豬草、做飯等。
而所謂做飯,不過是熬一大鍋糠糊糊,這便是孩子們的朝食。
院子中放了四十幾個木盆,木盆旁邊有三板車衣服,這是附近威武營的衣物。
威武營十年前搬到城西這邊駐紮,全營有軍士一萬多人。
因軍營的洗衣婦人手不夠,於是發告示征集附近的民婦為軍營浣洗縫補衣物,卯時到辰時兩個時辰,一個人每日八十文錢,且工錢日結。
育嬰堂原來的主人得知後,去找軍營負責人商談,也為堂中二十幾個婦人攬下了這個活計,提出統一將衣物拉到堂內清洗縫補、晾曬,再送回軍營。
負責人見這堂裡收養棄嬰,雇傭的都是窮苦婦人,堂主也是為了她們能有額外的收入補貼家用,便分了六百人的衣物給育嬰堂浣洗縫補,每月支付堂主六十兩銀子。
梅淑珍接管這所育嬰堂之後,把原來的婦人都辭了,她的管事嬤嬤重新招募了十幾個婆子、婦人。
但為士兵浣洗衣物的活計仍然保留了下來,交給院中的孩子們浣洗。
而每個月的六十兩工錢,自是進了管事嬤嬤的腰包。
三十幾個女孩子坐在院中洗衣,一個婆子拿著竹條巡視。
有個女孩動作慢了些,婆子拿著竹條往她背上抽了一下,罵道“動作快點,還想不想吃早飯了。”
女孩身子抖動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快了一些。
堂裡每日巳時吃早飯,倘若巳時前沒有洗完晾曬好分配給她的衣服,她便沒有早飯吃了。
要餓著肚子一直挨到下午申正時吃晚食的時候。
方靜辰一大早便翻牆出了王府,偷摸來到了許昭所說的育嬰堂查探情況。
這座育嬰堂地處偏僻,離最近的坊市有一段距離。
方靜辰暗自吐槽,我師父大晚上還挺能跑的,如此偏僻的地方我都沒有來過。
他悄悄飛上屋頂,坐在屋頂看了半個時辰,隻見院中瘦瘦小小、衣衫襤褸的孩子們都在乾活,時不時挨婆子的竹條和巴掌。
他越看越氣,氣得不由攥緊了拳頭。
方靜辰繞著育嬰堂走了一圈,發現隻有兩個進出口,一個是大門,一個是廚房邊上的角門。
大門一直緊閉著,廚房角門有一個婆子出來過。
好在大門右邊有個狗洞,沒有被堵上。
方靜辰心中有了計較,悄聲離開了這邊。
下午,方靜辰換上了一身錦衣,腰間係上玉帶。他麵如冠玉,一眼看去,便知是富貴人家的子弟。
方靜辰牽著黑無常,帶著兩個隨從出了王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