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嫡葉嬌李策!
死亡的恐懼像一座山,從頭頂壓下,把他拍入泥土、拍入深水、拍入無法抽身的淤泥。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葉長庚在淤泥中掙紮,挪動手腳,鑽出水麵,每一步都走得艱難,每一步卻都沒有退縮。
事到如今,他不後悔。
他帶兵出城,通過靈活機動的戰術,殺敵兩萬。
他死於抗敵,死於衛國,死在保衛河山的戰場上。
他的心中也已沒有恐懼,隻有深深的遺憾。
遺憾沒有死在突厥投降後,遺憾沒能多殺幾萬敵兵,遺憾不能再保護母親和妹妹,遺憾沒能成為權臣,幫助楚王奪嫡。
胯下的戰馬被敵人砍中,悲嘶一聲倒地。
葉長庚摔下馬,手中卻仍然握著刀。
他踉蹌幾步,站穩身子向前走去。
迎著草原的烈風,迎著疾飛的箭矢,迎著撲麵而來的血腥氣,殺敵,殺敵!
敵人要踏入大唐的領土,那便踩著他的屍體過去。
唐軍不止他一個人,他死了,還有千萬人殺敵。
即便在黃泉路上,他也會快點走,快點去轉世投胎,再做大唐人,再守燕雲十六州。
對麵新來的敵兵已經從馬匹褡褳下拿出弩弓,他們的動作那麼統一有序,又有些眼熟。
不光是動作,那些弩弓精美有力,同樣眼熟。
眼熟?
葉長庚渾身顫栗,四肢如同被閃電劈開,什麼東西在他腦中“轟”地一聲炸開,讓他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
雷聲隆隆,震耳欲聾,像黃河穿越峽穀,奔流而下。
這是——
對麵的士兵舉起弩弓,卻不是對準殘餘的大唐將士,而是對準突厥人。
這是自己人!是大唐的兵馬!是他的同袍!
葉長庚熱淚盈眶,高聲嘶吼,殺掉近身的一個敵兵,再向前一步。
是誰?
是誰穿著敵人的衣袍,深入險境,救他脫困?
在將士廝殺的戰場上,一個人從戰馬上躍下。
他並不魁梧結實,也沒有殺敵的銳氣,甚至沒有握刀。但是他站在這裡,骨節分明的手指掀開突厥人的羊皮帽,露出一張白皙的臉。
那張臉毫無睥睨天下的傲氣,更無生殺予奪的殘忍,隻有從容、冷靜、溫潤和淡淡的清冷。
他向葉長庚走來,眼眸中翻湧激動緊張的情緒,快走幾步雙手探來,扶住了葉長庚搖搖欲墜的身子。
“九郎!”葉長庚喚道。
李九郎,李慎思,李策,你來了!
以病弱之軀深入敵軍,來救我了!
你真是個傻子,你不怕死嗎?你死了,嬌嬌怎麼辦?
“我來了,”李策沒有說什麼動情的話,縱有千言萬語,隻是扶著葉長庚的肩膀,沉聲道,“我帶你回家。”
回家去。
國門內,才是家。
被“自己人”攻擊的突厥兵馬方寸大亂。
圍堵葉長庚的兵馬原本有兩萬,可卻隻有數百騎兵。經過葉長庚的死戰,騎兵已消耗殆儘,隻剩萬餘弓弩手和輕裝步兵。
突厥的騎兵稱作“狼軍”,大唐的騎兵也毫不遜色。
步兵無法抵抗李策騎兵的攻勢,很快向後退去,去搬救兵。
“窮寇莫追。”
李策攔住想要追擊的燕雲。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撤回朔州,再趕去雲州,用主力兵馬死守城池。
接連失利的突厥可汗不會再等,他會集結兵力,攻打雲州。
回去的路上,葉長庚注意到格桑梅朵。
她失血過多,無力地伏在馬背上,卻竭力對葉長庚擠出一絲笑。
“好久不見,恭喜將軍劫後重生。”
葉長庚正撕開衣服處理傷口,露出肌肉結實的半個肩膀。
他僵硬地把衣服拉回去,神情頓時冷肅,質疑道“楚王殿下抓到你,竟沒有當場格殺嗎?”
語氣中充滿遺憾不解。
“楚王需要利用我,來救葉將軍。”格桑梅朵坦然道,“這樣一來,本宮也算彌補了將軍晉州墜崖的過失了。”
葉長庚猛然看過來,眼神銳利,嚇得格桑梅朵瑟縮一瞬。
“彌補過失?”葉長庚聲音響亮,“長安軍器監大火的過失,公主彌補了嗎?晉州百姓枉死的過失,公主彌補了嗎?大唐不想與吐蕃開戰,但是你不能活著離開。我聽說你們那裡,王族會剝掉奴隸的人皮,繪製彩畫。但是我們這裡,無論貧賤,一命償一命。”
這裡沒有奴隸,這裡王子與庶民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