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嫡葉嬌李策!
傅謙,當朝宰相。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他五十多歲,頭發已經有些稀疏。國字臉、寬額頭,五官清俊、眉目疏朗。
看著他的麵容,仿佛在看一座矗立在雲霧中的山巒。
孤高倨傲,難以接近。
然而他又人如其名,謙遜溫和。
傅謙自幼熟讀經史,工書善文。他十九歲舉進士,參與製定典章製度,被先帝信任。待皇帝登基,對他委以重任,又授中書令,官居宰相一職。
他的一生順風順水,若說有什麼波瀾,那便是長子傅明燭,婚前與人私相授受,鬨到禦街上,被皇帝重罰。
傅明燭不能參與科舉,不能蔭襲,不能被薦舉為官。
這等於堵死了他入仕的道路。
但吏部尚書裴衍知道,傅明燭如今跟隨太子做事。待太子即位,必然會有轉機。
裴衍還知道,傅明燭前幾日才從他那裡支走五百兩金子。
五百兩,同今日舉告劉硯貪腐的數字,一模一樣。
朝堂鬨成一團,吵吵嚷嚷,最終引得太子出聲製止。
“胡鬨!”他厲喝一聲,抬臂指向禦史方溪,道,“禦史言官風聞奏事,卻不是叫你們羅織罪名、陷害無辜的!劉府尹寒門出身,數十年鞠躬儘瘁從未有失。你說他斷案偶有過失,本宮或許還信上兩分。你說他貪腐?你怎麼不去他府上,看看他每日吃的什麼,用的什麼呢?你看了,你自己都會覺得羞愧難當!”
太子疾言厲色,朝臣噤聲,隻有方溪仍然梗著脖子,道“臣聽說從善如登,從惡如崩。諸位大人們或科舉進士,或舉薦做官,一開始時,無不懷著憂國憂民的初心,要做清正廉明的好官。然而清風高節難守、隨波逐流易墮!劉府尹以前如何,以後便也如何嗎?有人舉告,說他當堂釋放刺殺突厥使團的刺客,是因為收了刺客五百兩黃金。微臣既擔禦史一職,便要恪儘職守、奏告彈劾!”
方溪這一番話,聲音不比太子低,氣勢不比太子小,最後甚至說出了關鍵信息。
劉硯收了刺客的賄賂,而這名刺客,是因為刺殺突厥使團被拘禁的。
便有幾位朝臣想起來,那日突厥使團進京,有刺客當場行刺,被京兆府下轄的武候鋪擒拿。
沒想到劉硯繁忙之中,已經判了那樁案子,且已經釋放了刺客。
事關突厥和大唐修好,這件事需要謹慎。
“哪兒來的刺客啊?”禦史中丞林清開口,疑惑道,“竟然有五百兩金子?如今這個世道,做刺客這麼掙錢了?”
是啊,那些遊俠兒,不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流浪漢嗎?
五百兩金子!這是打劫了國庫?
如果遊俠這麼賺錢,他們乾脆也不要當官了。
“那刺客家裡是江南富商。”方溪回答,“年少無知,闖蕩江湖。他出了事,家裡老仆來撈人,很舍得拿錢。”
看來不僅僅是風聞奏事,而是查得清清楚楚了。
林清乾笑一聲,不再說話。朝臣麵麵相覷,最後視線彙聚在一起,看向劉硯。
你要自辯嗎?要自證嗎?要讓禦史拿出證據嗎?
劉硯麵無表情。
沒有委屈憤怒屈辱震驚,也不著急、不惶恐、不驚訝。
他抬臉看向遠處禦座上的太子,目光直勾勾,有些木訥,有些出神。
朝臣為他抱屈時,他沒有表情;太子為他申辯時,他沒有表情;禦史說到案情,言之鑿鑿時,他也沒有表情。
他隻是站在那裡,像一棵樹、一座山,或者是,這宣政殿裡,任何一根支撐起屋簷的柱子。
他在等,等一個能開口說話的機會。
直到周遭安靜下來,劉硯終於能上前一步,舉起笏板,說出口的,卻還是他一開始便要說的話。
“微臣有本要奏!運糧督察胡稼拒不招供、微臣請殿下準許大理寺用刑。另外,雲州刺史尹世才為了免於受審,私信太子殿下,請求寬恕。微臣已攔下信件,以免陷太子殿下於非議之中。”
劉硯高舉笏板,身姿筆直,同時把那封信從衣袖中掏出,雙手呈交。
他沒有為自己辯駁,舍得一身剮,他也要把案子審清楚,要還無辜人一個清白。
至於他自己的生死?
京兆府沒有審一半就丟下的案子,審完了賣糧案,再死不遲。
李璋認真聽完劉硯的話,神色並無變化,可他的手垂在禦案下,手指緊緊攥住桌腳,心內如響雷轟鳴,怒不可遏。
劉硯說他怕太子陷於非議,可他這麼做,才是要把賣糧案,把雲州、尹世才、胡稼,全部扯到自己身上來。
是誰給他的底氣,讓他這麼膽大妄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