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車輛越走越遠,李藥的眼神一直沒回過來,單薄的身軀在這一刻顯得更加搖搖欲墜,他也沒想到那個路邊的小泥猴會這麼成器,讓他更不知道的是,這隻是李沐騰飛的。
接下來,藥鋪又就剩下他一個人打理了,這些年有李沐的陪伴他輕鬆了很多,身體雖然不大好,但是也沒有讓他累著,再累再苦都是小丫頭一個人挑大梁,還把家裡弄的有條有序,這一走還很不適應。
所有學子都看著車消失在泥巴路儘頭那刻,才訕訕而歸,或許很多人這一刻能體會到學習重要性,彆人走出山門都靠牛車、靠摩托車,而讀書優異的孩子有專門的車接送。
沒有了李沐的指導,王燦每晚跟著景玉鳴撿知了猴,這個事他們也沒有告訴彆人,兩人每晚相約出去撿知了猴第二天由王燦蓋著水桶去鎮上賣,平均每天一斤多點,不過才一個月就結束了,因為時節已過,不過還好學費是夠了。
在開學前,聽說在上大學的老表回家,景玉鳴和爺爺奶奶打過招呼帶了幾件衣服就過去舅舅家玩。舅舅家就在"望民山"對麵,但景家村村民不是在特殊時期不會踏進"望民山",以保持對這段曆史的尊敬。
景玉鳴老表讀書期間屬於那種拔尖水平,怎奈家庭貧困,高中時期營養和學費都跟不上,多次差點輟學,最後由景玉鳴媽媽資助才讀完整個高中,高考發揮一般考取了一個二本院校,在那個大學生緊缺的年代考的還算可以。
老表高中期間的事還是聽他媽媽提起來才知道。老表是他們鎮中學第二名考取的市一中,在市一中也是成績中上遊,正常情況考個112學校問題不大。
但高三衝刺那年,彆人一個月回一次家帶著多一倍的生活費和營養液衝刺,他是基本上兩個月回一次隻帶回酸菜罐,回去一次打擊一次,本想買點高考衝刺的試卷都沒錢,多次舅舅舅媽叫苦連天讓他輟學補助家用。
快高考的時候,這個事被景玉鳴媽媽知道,也知道她哥家是很苦,然後就給了老表一些生活費,給了點煮雞蛋讓他帶著上學。後來高考前一周,他回家一趟拿材料審核,大舅讓他幫忙樹上摘果子賣,結果樹枝踩斷了,掉下來右手骨折。
高考期間,景玉鳴媽媽全程陪著老表,他左手參加完整場考試。高考完老表就在景玉鳴家給他哥哥姐姐補課,一直到高考分數出來,拿到錄取通知書,老表情緒才徹底釋放,跪在景玉鳴媽媽麵前哭了很久,連磕三個頭以表感謝。
本以為回到家,舅舅舅媽會很高興,哪裡知道還是一臉不樂意,滿臉愁容,畢竟考上大學意味著高昂的學費,那可是一年的收成,高中都承擔不起,彆說大學了。所以舅舅就指著景玉鳴媽媽說,既然她讓老表考的大學,接下來費用也由她承擔,他們就算是把自己賣了也供不起這個學費。
錢對於那個年代的農民是真的很難掙,舅舅舅媽不是不開心,畢竟家裡出了大學生。但是,每年就全靠種山地裡的農田,貧瘠不說,還難挑出來。
舅舅個頭不高,又是腰間盤突出,舅媽身體不好,所以每到收割季節對他們兩個就是噩夢,每年都景建國過去幫忙,剩下時候舅舅舅媽全靠養牛、賣掉小雞和雞蛋掙點家用。
說歸說,老表開學的時候舅舅舅媽到處去求村民和親戚,賣牛賣雞蛋,加上升學宴期間景玉鳴家給的禮錢,就這樣七湊八湊好不容易湊夠了學費。路費和生活費最後由景玉鳴媽媽出,畢竟都已經幫到這步了,不缺最後一步。
從此,隻要逢暑假老表大學回來休息的那周,他們家三個孩子都會輪流過去玩,其實就是補習。現在哥姐都在高中,基本上不回老家,所以景玉鳴一個人過去也樂得逍遙自在。
說時遲那時快,景玉鳴就一個人過去找老表玩,臨近中午終於到了舅舅家,舅媽正在做飯。這些年老表上學後,基本上沒用家裡的錢,在學校勤工儉學和做家教賺錢夠他學費和生活費,每年回來還倒貼點家用,所以舅舅舅媽也就釋然,專心還外債,就等著老表工作出息。
"舅舅,舅媽,我來了。"景玉鳴剛剛到門口就大聲喊起來。
舅媽聽到聲音就走出來笑著說"哈哈,景三毛來了呀,是不是聞著舅媽家菜味尋過來的?"
舅媽很慈祥,這一輩子任勞任怨,舅舅身體差她一個人乾了所有的活,但畢竟也是個體力活,所以落下很多病根,走出來明顯看得出來腿腳不便。
"嘿嘿,舅媽那做飯手藝可是一絕,老喜歡吃了,老表回來了?"景玉鳴誇著手藝腦袋已經東張西望四處找老表。
"他到後山上放牛去了,你去找,應該能看到。"舅媽笑著指著後山說道。
然後景玉鳴一溜煙就跑後山了,山包不高,熙熙攘攘的一些棵樹林,其餘被綠油油的草皮覆蓋。遠看很顯眼幾個位於半山腰的土包是外公外婆的墳,其中最大那個是外公的。
據說老表參加高考那年夏天一個中午,有村民看到外公墳墓冒煙,起初大家還以為是抽煙失火引起,後來才知道可能和老表考上大學有關。
再後來的一年外公的墳肉眼可見的長大了,正常情況土墳會隨著水土流失和日照風化等原因逐漸減小變平,所以一般新墳幾年後後孫會進行圍墳陪土樹碑,外公這種情況不知道怎麼解釋,可能就是地質隆升了吧。
景玉鳴放眼看過去就見一頭黑水牛正在土墳附近吃草,因為他知道老表喜歡在外公墳附近放牛。可能是對內心思念的一種寄托,也可能是對自由無慮生活的懷念,也有可能是尋找那一刻的世界安靜。
景玉鳴尋著路跡步步上爬,終於來到老表身邊。看到他正閉著眼睛躺在草地上,理的短寸頭,穿著花格子短袖,帆布大褲衩,一雙草鞋在身,身旁還留著一副大蒲扇。嘴裡含著一根豬尾草,兩手放在後腦勺,翹著二郎腿一晃一晃,嘴巴哼著小曲兒,此時此刻這裡隻屬於他一個人的舞台。
"嗯哼,這麼逍遙自在似神仙呀老表~"景玉鳴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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