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儘歡坐到病床邊,緊抿著蒼白的唇,肩膀小幅度地顫抖著。
“外公,我……”
一開口就發現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許儘歡連忙掐了掐手心,尖銳的疼痛襲來,她才勉強穩定住自己的情緒。
再次開口時,雖還帶著一絲顫抖,但已經儘力保持著平穩。
“外公,您可能不認識我……我叫許儘歡,許亦舒的許……媽媽她……”
許儘歡低垂著頭,顫聲道,“媽媽去了很放鬆的地方……”
許儘歡不確定媽媽有沒有恨過自己,恨這幾個毀了她一輩子的拖油瓶。
即便她沒有完全弄清楚前因後果,但眼前的環境已經給了足夠的線索。
媽媽原先的生活應該極其優渥,家庭幸福,而不是挺著大肚子躺在那陰暗潮濕的房間裡,滿眼空洞絕望,生了一個又一個。
連尋死都隻是奢望。
一番話說得斷斷續續,怎麼都掩藏不住從胸腔中溢出的壓抑低鳴,仿佛小獸在嗚咽。
或許是親人之間獨特的某種感應,昏迷許久的許承忠竟奇跡般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曾經充滿威嚴和智慧的眼眸,此刻因為疾病而顯得異常渾濁,他緩緩掃過病床熟悉或陌生的幾人,最終鎖定在許儘歡身上。
許承忠的呼吸猝然急促起來,心電監護發出滴滴的警告聲。
他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舒兒……”
許儘歡連忙接住那雙蒼老得猶如樹皮的手,小臉兒還掛著淚痕。
林洧連忙道,“老許,冷靜。”
許承忠充耳未聞,目光緊鎖在許儘歡的臉上,仿佛想要從這張年輕的臉龐上找到熟悉的影子。
片刻後,許承忠從胸腔中發出了一聲蒼老的喘息聲,那聲音如同破舊的風箱在呼哧呼哧地作響,充滿了沉重與無奈。
他的眼神從激動逐漸轉為失望,一盞希望之火被無情熄滅。
“你不是舒兒……”
許儘歡嘴唇微微開合,想要說些什麼,卻還是沒有說出聲來。
林洧拿出那親緣鑒定證明,從旁幫她解釋,“她當然不是許亦舒,這是你外孫女兒,許儘歡。”
許承忠的眼皮顫了顫,眼前的濃重死氣被驅散開些許。
“許……儘歡,你姓許?”
許儘歡點了點頭,一滴淚砸了下來。
“是的,外公……這個名字是媽媽給我取的。”
許承忠看著眼前這張和女兒有七八分像的稚嫩臉龐,蒼老的心臟如同被重錘擊中。
“舒兒她……還活著嗎?”
在許儘歡的沉默中,許承忠得到了答案。
多年的猜測與尋覓無果,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但他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與絕望。
舒兒沒了,留下這個孩子,那之霖該怎麼辦?
……
許承忠和許儘歡交談的時候,林洧和聞聿退了出來。
聞鷂等人還守候在門口,“怎麼樣?”
聞聿歎了口氣。
“一般。”
這事對誰來說都過於突然,雙方都遭到那麼嚴重的打擊,恐怕要很長時間才能消化。
聞聿看向病房裡女孩兒單薄的背影,眸中是深藏不住的擔憂。
讓她貿然知道這一切,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突然,走廊儘頭傳來穩健有力的腳步聲,打破了這沉寂。
一個身穿筆挺軍裝的中年男人從走廊儘頭穩步而來。
他麵容堅毅而深邃,眼神沉靜無波,如同經年累月鑄就的磐石,肩章上熠熠生輝的金色枝葉與三顆金星格外醒目,無聲地彰顯著他的非凡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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