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刀留給部從當信物了,隨身隻帶一柄短劍。沒想到溺水後又被救,那柄劍還沒有丟。
劍離李璨比較近,他隨手拿起,遞過來。
短劍的刀刃,正對李璨自己。他是真的不怕死,或者相信即便林鏡紮過來,也能從容應對。
“快去吧,”李璨鬆開手,慢條斯理道,“在這裡跟我纏鬥,耽誤時間。萬一你那主子因為你,未婚守寡,你的罪過可就大了。”
林鏡猶豫一刻,轉身奔入樹林。
李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提醒你一句,林中有狼。”
“還有,你跑錯方向了。”
天大亮時,林鏡到達晉州城。
他沒有冒失地打聽李策的住處,隻在街巷中假裝無意地穿行,最終瞧見一個相熟的麵孔,走過去貼近,喚道“青峰。”
青峰正抱著一袋肉包子,看林鏡一眼,眉頭舒展道“我當是誰呢,大白天就敢跟在我屁股後麵。原來是你小子。吃包子嗎?”
他說著塞給林鏡一個包子,並且示意林鏡快吃“我跟你說,這晉州府窮鄉僻壤,也就包子好吃了。皮薄餡足,都是肉,你嘗嘗,快嘗嘗,不好吃不要錢。”
林鏡一頭霧水,不知道青峰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多話。他打斷青峰,急切道“我帶了信,葉小姐的信!”
“你怎麼不早說?”青峰拉著林鏡的胳膊轉向,風馳電掣般向前跑去。
李策居住的宅院到了,遠遠地,便聞到一股腥臭的味道。走近了看,見朱漆大門下,潑了一地黑紅色的東西。
“這是……血嗎?”林鏡緊張地左右看看。
“黑狗血,”青峰對門口侍衛點頭,帶著林鏡邁步進去,“彆提了,晉州的日子不好過。”
再不好過,也不至於門口潑狗血吧?
林鏡不好深問,他跟著青峰,路過滿是侍衛把守的連廊,越往深處進,越覺得緊張肅穆。走到最裡麵的東廂房,見李策正坐在窗前,在寫什麼東西。
林鏡單膝跪地,呈上書信。
李策親自走過來,接信打開,一麵道“一路辛苦。青峰,快去安排林鏡用飯,給他收拾一間房出來。”
青峰轉過身,林鏡卻沒有跟過去。
他麵色緊張,坦承道“卑職落水,信濕了。”
李策打開信封,抽出裡麵皺巴巴的信箋,展開細看,安撫林鏡道“無礙,能認得出字跡。”
林鏡卻依舊緊張拘束。
他沮喪羞愧地坦白道“六皇子李璨救了卑職。這信,他看過了。”
聽到李璨的名字,李策的神情才起了微妙的變化。
警惕,擔憂,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鋒利。
他的目光落在信上,辨認字跡,看了一遍,收縮的瞳孔裡逐漸散入光芒,像是從這薄薄的信紙上,沾到了日光的和暖。
他抬頭對林鏡點頭,淡淡道“你放心,他即便看了,也無礙。”
林鏡大惑不解。
按理說,這封信裡應該有重要的信息,怎麼會無礙呢?
“殿下說無礙,便是無礙,走吧走吧,你那包子再不吃,可要涼了。”青峰扯著林鏡出去,留李策一人在屋內。
似乎再也忍不住,李策的臉上散開笑容。他低頭看著那封信,看一遍,搖搖頭,忍不住再看一遍。
這封信真是——
李策笑得寵溺又無奈,自言自語道“真是廢話連篇。”
信的開頭,頗像李策當初寫給葉嬌的那些。
“思思,我在放著饅頭、甜粥和烤羊排的桌案上,寫這封信。對了,我左手拿著肉骨頭,你聞到了嗎?”
接下來,就是她甜膩的撒嬌。
“我去了政事堂,特地坐在你之前坐的那張桌案旁。文書裡還能找到你批注的筆跡,看到那張桌子,我就想你。”
“今日路過紫宸殿,我想起你曾一次次爬上那些台階,就更加想你。忍不住也走了幾階,但禁軍叫住我,說我該去政事堂。哼,誰稀罕紫宸殿啊,進政事堂才牛呢!”
“這大約便是睹物思人。我還特地去了一趟趙王府,去你之前住的東跨院,待了許久。你那房間一塵不染,床尾還放著你那口從皇陵帶來的箱子。我因為太想你,無處發泄,踢了那箱子一腳。你可彆介意。”
“言而總之,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若誤了婚期,我可就嫁彆人了。”
“書短意長,恕不一一。謹此奉聞,快寫回信!你的,聰明能乾牛氣衝天未婚妻,葉嬌手書。”
這封信實在俏皮有趣,的確是葉嬌的風格。
可惜便宜了李璨,竟被看了去。
李策看了兩遍,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對著信紙道“你不會勞動林鏡跑來一趟,就說些無關緊要的。而且,我那口箱子帶在身邊,你踢不到。”
他說著起身,掀開錦簾步入內室,移開一個箭匣,觸摸到箱子。
箱子沒有鎖,他直接掀開,入目是疊放整齊的衣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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