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銳一頓,很想答應一聲,打從回鶻歸降之後,就一直跟在皇帝身邊,讓本就囂張的殷時越發猖狂,整個營地也跟著一團亂象,這樣的人的確不能留了。
可是——
“統帥,回鶻如今是最強大的部族之一,伊勒德在族內威望極高,若是他忽然身死,隻怕回鶻會反。”
這一點楚鎮自然知道,所以伊勒德之死,一定要找個合適的替罪羊。
他腦海裡各色念頭閃過,最終定格在竇兢身上,若是能將竇兢順帶除了,能省了他再分神防備,可思索再三,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竇兢還有用處。
“把人帶到大周邊境去,剩下的,你知道該如何做。”
馮銳拳頭一緊,用力抱了下拳“是,屬下這就去。”
他匆匆走了,楚鎮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腦海裡卻片刻不得停歇,眼下糧草路斷,軍中戾氣漸重,若是再不給眾人一個希望,不戰自敗。
好在,他還有個望梅止渴的法子,能撐一時。
“傳呼德進來。”
守衛匆匆進來,臉色卻並不好看“回統帥,呼德將軍衝撞了皇上,正在受罰。”
“什麼?”
楚鎮怒不可遏,眼下四麵楚歌,殷時竟然還在搞內訌,他抬腳就往外走“為什麼不早來報我?!”
守衛不敢言語,他們自然是想說的,可殷時一直在盯著,他們也無可奈何,直到剛剛才找到機會。
等楚鎮趕到地方的時候,行刑已經完畢,呼德雖身體高大,異於常人,卻仍舊渾身是血,足足一百鞭,讓他站都站不起來。
“統帥……”
呼德低聲喊了一句,聲音發抖,“屬下憋屈……”
楚鎮抬手搭在了他肩膀上,額角青筋卻明顯凸了出來,他眼底含著雷霆怒火,側頭朝殷時看了過去,對方卻難得的既沒有叫囂,也沒有解釋,反而就站在原地,抬著下巴遠遠看著他。
身後一眾部族首領垂著頭,不敢與他對視,腳下卻並未移動分毫,顯然是打算站在殷時那一邊了。
犬戎山越等部族聽到消息,也紛紛趕了過來,以受傷的呼德為界,雙方竟頗有對峙之感。
拜圖怒不可遏“你們竟敢背叛統帥。”
“什麼叫背叛?我們隻想活命,放著大好的機會不攻城,統帥,我們不服。”
白狄首領高聲開口,他也知道殷時不是個東西,也對他的作風也十分厭惡,可一碼歸一碼,讓部族眾人活下去,才是一個首領該做的。
“你……”
山越首領氣急開口,卻被楚鎮攔住了,爭一時長短毫無意義。
“我們走。”
呼德被送回營帳養傷,楚鎮臉色鐵青,他很少有這般情緒外露的時候,可見這次是真的動怒了。
幾個首領紛紛勸慰,可沒幾句眾人就都閉了嘴,滿臉都寫著欲言又止,楚鎮看明白了“你們也想攻城?明知道是誘敵之計,也想去?”
山越首領忍不住開口“統帥,不是我們想去,我們當然信你,可是底下人忍不住,我那幾個兒子,那些長老們……我快壓不住了。”
其餘幾人沒說話,卻都歎了口氣,顯然都是一樣的情形。
楚鎮心口沉甸甸地往下墜,這是陽謀,定下計策之人,從事始終要誆騙的目標都不是他,而是蠻部那麼多看不透實情的將士和百姓。
天下如棋盤,世人皆棋子,渾渾噩噩,為人擺布。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執棋人,沒想到會有被棋子推著走的一天,但事到如今,他已經彆無選擇。
“傳令下去,明日辰時,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