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煙秦惟!
左昭麵露不忍,他們和祁硯也是一路生死與共過來的,可再不忍,這也終究是大罪。
“祁大人,好好上路吧。”
他捏開祁硯的下巴就要將毒藥倒進去,一道尖銳的女聲忽然響起來“不要!”
眾人側頭看過去,就見井若雲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偏殿出來了,眼見眾人都看過去,她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皇上,那藥給我吃吧,我替大人吃。”
祁硯一愣,他知道井若雲對他動了心思,可是對方應該很清楚他隻是拿她當個替身,為什麼還願意這麼做?她知不知道這是劇毒?
他神情複雜,卻終究搖了下頭“是我太過愚蠢,中了旁人的奸計,我自己種下的惡果自己擔著,井姑娘,你我之間的婚約,作罷了。”
井若雲搖著頭看他,滿臉都是抗拒“不,大人,不要這樣……”
殷稷抬了抬手,蔡添喜會意,喊了宮人想將井若雲送回偏殿裡去,可一眾身強體壯的內侍合力對付一個女人,竟頗有些捉襟見肘,幾次都險些被人跑出來,好在最後人莫名暈了過去,這才被關回偏殿裡。
祁硯遠遠看了一眼,說心裡沒有波瀾是假的,可他們終究沒有緣分。
“皇上,她還不是我祁家人,看在謝姑娘的份上,饒她一命。”
“臨死了就少操點心吧。”首發網址
殷稷低哂一聲,冷漠溢於言表,祁硯指尖不自覺顫抖起來,他畏懼死亡,可比起自己一死造成的後果,這條命他寧肯舍棄“請皇上開恩,準臣自儘……”
“朕不想再聽他聒噪。”
殷稷低喝一聲,左昭不敢再耽誤時間,立刻捏住了祁硯的下巴“祁大人,得罪了。”
藥粉被儘數倒了進去,祁硯滿心悲涼,麵露絕望,他自小有淩雲誌,飽讀聖賢書,一心想做個賢臣,最後卻要背負叛國謀逆罪而死,還要成為霍亂超綱的罪人……何其可悲。
他悲歎一聲,可事到如今,他已經無力回天,隻能靜等死亡降臨,可許是知道自己結局的緣故,時間竟被無限拉長,他遲遲沒有感受到身體的異樣。
他有些茫然,難道這毒其實是沒感覺的?
“祁卿,毒藥味道如何?”
殷稷清淡的聲音忽然響起,祁硯睜開眼睛,就看見了殷稷好整以暇的臉,方才的冷酷和狠厲早就不見了影子,他一愣,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嘴裡的甜意,眼睛不自覺睜大“這是……糖粉?怎麼會……”
殷稷抬手在他麵前一晃,還沒來得及徹底回神的祁硯瞳孔一縮,震驚地發現殷稷手裡竟然拿著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瓷瓶。
“是你換了毒……”
“記住,你身上戴的一直是糖粉。”
殷稷打斷了他,隨手將藥瓶一扔,立刻有內衛淩空接住,倒進了陳立嘴裡。
不多時對方就慘叫一聲,全身劇烈地抽搐起來,他本就遍體鱗傷,這一番掙紮,越發慘不忍睹,祁硯不自覺後退了一步,整個人緊緊貼在了牆上。
殷稷臉上卻半分情緒也無,他抬腳輕輕踩住了對方的後腦,壓製了他的掙紮,免得血液飛濺弄臟了他的衣裳“就你們這種手段,還想和朕鬥?”
他搖了搖頭,語氣裡很是失望,他本以為楚鎮要更厲害些,原來就這。
“你也不過是湊巧破解,侯爺想收拾你,易,易如……”
“湊巧?”內衛嘲諷出聲,“這可不是湊巧,打從你們進城,你們所有人的舉動就都在清明司的掌控之下,你們見了什麼人,談了什麼事,都被記錄在清明簿上。”
他越說越得意,“彆以為皇上整天正事不乾,隻知道追著人家付姑娘跑,就是真的被你們那刺殺的戲碼蒙蔽了,他心裡可什麼都清楚。”
殷稷看了眼蔡添喜,不太確定道“他是在誇朕吧?”
蔡添喜訕訕一笑“應該是吧……”
兩人還在研究內衛話裡真正的意思,陳立就吼了一聲,這樣徹底的失敗顯然讓他不能接受,嘶喊聲宛如獸吼,明明被人踩得死死的,卻仍舊掙紮得如同瘋狗“狗皇帝,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
暗吏們唯恐他傷了殷稷,連忙抬起腳將他死死踩住,蔡添喜也上前一步扶住了他,殷稷歎了口氣“朕沒有這般弱不禁風,當年在家學裡,朕的騎射可是出類拔萃的,是吧,祁卿。”
他側頭看向祁硯,對方卻還在沉浸在巨大的打擊裡回不過神來,這短短一瞬間發生的變故太多,他已經有些蒙了。
殷稷拍了拍巴掌,本想將祁硯喚醒,卻一不留神竟險些被奮力反擊的陳立給撞倒,他晃了一下連忙收回腳,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討人厭。”
暗吏聽出了彆的意思,抓著陳立的頭發,提起他的腦袋,狠狠往地上一砸。
人立刻暈了過去,可不過短短片刻便再次被疼醒,隻是他已經連掙紮的力氣都沒了,死肉一般癱在地上,偶爾才會抽搐一下。
可這一聲悶響還是省了殷稷的事兒,因為祁硯終於回神了。
他看著殷稷,目光從開始的茫然到複雜,最後定格在歎服上。
“皇上竟思慮至此,臣佩服……”
他屈膝跪了下去,深深拜伏在地“臣無顏再為官,請皇上罷免臣的官職。”
“若是因為今天的事,朕方才已經說過了,不會和你計較。”
祁硯苦笑一聲,原來皇帝剛才那句話是這個意思,可是——
“不隻是因為被人蒙蔽,臣為官不能護民周全,為臣不能為君分憂,實在無顏再入朝堂。”
話音落下,他抬手自懷裡掏出一封辭呈來,原本他以為自己沒有資格遞上去了,既然殷稷還願意赦免,那這東西也就有了用處。
殷稷垂眼一掃,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祁硯會說那麼多古怪的話,原來是早就做了決定。
“看來,你對朕也很失望。”
祁硯沒有解釋,隻是再次俯首“請皇上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