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板被關上,謝蘊看著蔡添喜那張蒼老沉凝的臉,不自覺想起薛京來,指尖微微一蜷“公公是為何而來?”
蔡添喜歎了口氣“我先前被皇上罰了閉門思過,對外頭的事一概不知,之前出來之後才聽說薛京被抓了。”
謝蘊垂下眼睛,果然是為他而來,她心裡有愧疚,有後悔,可重來一次,她還是隻能選擇放棄薛京。
“公公是想救他嗎?”
她猜著對方來尋她,大約是知道放棄薛京的決定是她下的,想讓她改主意,然而蔡添喜卻搖了搖頭。
“我是為皇上而來,謝姑娘方才的決定,不妥。”
謝蘊一愣,隨即驚訝地看了過去“公公何出此言?”
“姑娘可知道,皇上是怎麼坐上皇位的?”
這一句話就把謝蘊問住了,她也設想過很多次,他一個剛回宮兩年的人,怎麼可能擠開那些在朝中經營多年的皇子登基為帝,可不管她怎麼想都沒找到合理的解釋。
就算蕭家全力相助殷稷,都不大可能。
“公公知道什麼?”
“我原先是不知道的,隻以為咱們皇上天縱奇才,”蔡添喜像是想起了什麼往事,神情有些怔愣,但片刻後臉色就暗了下來,“可後來清明司建立,薛京身在其中,我多少都會得到一點消息,他曾告訴我靖安侯府有一份先皇的密旨。”
謝蘊頓了頓才想起來靖安侯是誰,那是朝中唯一一個無人製衡,獨掌十萬大軍的武侯。
先前因為太後身邊的秦嬤嬤燙傷殷稷的事,對方曾進宮問安,他算是先皇的親信,如同祁硯一般,是被先皇一手提拔上去的。
他手裡的先皇密旨……
謝蘊隻是一想兩人之間的關係,就知道那密旨上寫的恐怕不是什麼霽風朗月的東西。
“密旨內容我不得而知,但我年歲長,好歹也知道些當年宮裡的秘聞,當年謝家勢敗之後,世家平衡被打破,先皇被反將一軍,其實已經無力再壓製他們,他當時說過一句話。”
謝蘊莫名心驚肉跳“什麼?”
“玉碎,方可俱焚。”
短短六個字,卻仿佛交代了一場殘忍至極的利用,謝蘊不敢置信地站了起來“這話什麼意思?他難道要……”
“老奴不知,”蔡添喜搖頭,蒼老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來,“我不知道先皇什麼意思,我隻是將我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訴謝姑娘你而已,想來皇上當初能拿到帝位,應該是知道一些內情的。”
謝蘊眼底血色翻湧,怪不得殷稷那麼厭惡先皇,他是不是從頭到尾都知道,他的這個生身父親,一直把他當犧牲品?
當年先皇為和謝家討齊王被廢之仇,行事偏激,一步走錯被人步步壓製,他必然不堪如此屈服,於是費儘心思做下了一個能一舉消滅四大世家,讓大周朝堂重新洗牌的局。
這局有手握重兵的靖安侯監察,足以萬無一失,隻是卻有一顆棋子必死,那就是登基繼位的新帝。
若是新帝一直安穩做世家手裡的傀儡,那就會在某一天死於非命,然後弑君奪權的矛頭會指向四大世家;若是他走了殷稷現在選的這條路,那世家為了自保,就會真的動手弑君。
無論怎麼選,都是死局。
而虎視眈眈的靖安侯則會抓住機會,振臂一呼,高舉勤王大旗,誅奸佞,正清明。
殷稷沒有子嗣,所以奸佞被殺之後,會有另一位先皇遺孤登基,這皇位兜兜轉轉還是在先皇的“親”兒子手裡。
這是一場先皇布局,靖安侯落子,眾人皆大歡喜的局,唯有殷稷這個養在宮外,毫無感情的十三子,成了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