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光芒閃過,林木勝趕緊閉上眼睛,再次睜開之時,他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白茫茫的地方,除了自己站立著的位置,一尺之外,都被白色霧氣籠罩住。
他一邊轉頭找尋孔道長,一邊在心裡組織著即將要表達的內容。就在此時,他發現全身像是與這個環境聯係在一起了,周圍的空間裡,有東西正在擠進自己的身體,並慢慢融入神魂當中,自己的身體像是正在充氣一樣,緩慢的膨脹。這種感受似真似幻,仔細體味時,好像沒有發生,但自己的直覺卻非常肯定,真的有東西湧入。他有些疑惑,不得不放棄剛才的打算,將注意力轉到自己的身體,試圖體會理解這種現象。
現今的這種體驗,與修煉知守訣的時候有相類似之處,但又有所不同,如果讓林木勝進行比較的話,那就是喝下一杯白開水與喝了口糖水之間的區彆。白開水確實能解渴,但喝下去一大杯,產生的愉悅感也遠遠不及喝一口糖水。
事實也真是如此,僅僅過去十多秒鐘時間,他的靈魂深處隱隱產生了愉悅感,整個身體似乎要飄起來。這種飄飄欲仙的感覺是那麼舒暢,以至於他情不自禁的長歎了一聲。
“舒服吧~?”
耳邊傳來孔道長的話語,還略帶嘲諷的腔調。
林木勝循聲望去,一隻五尺多高的孔雀就站在麵前,一身五彩斑斕羽毛,每根羽毛上的眼斑都在散發光芒,頭頂上披著長短不一的羽冠,最長的那幾根頭羽起碼三尺長。
“道長。”
孔雀自顧自地發話了。
“能享受就儘量享受此刻吧,我已經決定讓你長眠在這裡。”
林木勝苦笑了一下,對著孔雀開口說道
“道長,我錯哪裡了,能不能說明白啊,彆讓我……”
他話還沒說完,被孔雀打斷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的品行如此低劣。資質再高,品行不端就是個禍害。好,就讓我來揭穿你。”
說完走前幾步,來到林木勝跟前麵對著,林木勝立即叉手肅立,等待他開口。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是吧,你這樣做,是極端自私,是為了滿足自己,自以為是所找的借口,是為了綁架我,設置的圈套。你的所作所為,看似緩解了你妻子的哀傷。其實呢,你根本就無力履行你的承諾,你讓她從此陷入了虛無縹緲的希望中,凡人的生命有多長?區區幾十年,你讓她在這幾十年裡,帶著虛假的希望苦苦等待,然後希望破滅,死於煎熬之中。這就是自私,是殘忍!老道我最恨的就是這種事,當年……”
說道這裡,孔道長突然停下來,原地踱了幾步,才繼續說道
“怎麼?你怕是不知道吧!老道我心誌堅定,遠超鋼鐵,從來不受脅迫,也不吃軟磨硬泡,更不接受苦情戲,所以,你的打算就是白日做夢。好了,老道說完了,你可以解釋了。”
孔道長的這番話,林木勝剛聽開頭的時候,根本沒有頭緒,但聽到後半截,就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被這孔雀誤解了,聽到最後他恍然大悟,孔道長這憤怒,一方麵來自童年陰影作祟,一方麵是誤解自己,以為自己想通過某種方式進行要挾,讓道長在自己妻子去世後,將妻子的魂魄救回來吧。對於道長的舊傷疤,林木勝無法確認,也不敢涉及方麵。但至於其他嘛,既然是誤會,還是有可操作空間的。
雖然不敢觸犯道長可能存在的逆鱗,但隻要找到症結所在,林律師的辯才就可以發揮作用了。他想到這個,不由心情大定,霎時間心中湧出了鬥誌,仔細斟酌了一下,決定後麵的交談采用誘敵深入的策略。
孔道長見林木勝遲遲沒有反應,抬起頭,準備做些事情,表達對林木勝的不滿。林木勝此時才輕聲說道
“她正在自殘。”
“哈?”
“我妻子在浴室裡自殘。”
即使孔道長沒有繼續回應,林木勝還是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下去
“她的左手手臂全紫了,是淤血,她自己掐的。我本來打算看她最後一眼就離開,可我看見她左手上都是傷,正抓住浴缸邊,右手拿著,”
說到這裡,林木勝又停頓了一下,抬眼望向孔道長,看見道長此時正盯著自己後,他第一次盯著道長的眼睛,繼續說下去
“她右手拿著的那柄浴搓,是我們一起去芬蘭時買的紀念品,她正抓住搓頭,用搓柄抽打自己的左手臂。她滿嘴都是血啊!”
說道這裡,林木勝心中一痛,再次沉浸在哀傷中,話也無法說下去了。
剛開始說話的時候,林木勝當作自己是又一次坐在代理席上,以對付對手的態度、方式對待道長,將與孔道長之間的對話,當作是一場新的交鋒。但說著說著,他想起當時的情景,想起夫妻間那些細小但恩愛的過往,反而因為真情流露,無法將辯護人的角色飾演下去。
孔道長低下頭,看向地麵,並不時轉動一下,好像是找尋東西。他始終沒有發現林木勝的這些伎倆,從讓林木勝說話時起,就已經墮入其彀中而不自覺,且隨著林木勝的真情流露而開始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