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陸冉冉才再度開口。
“這個位置是他發現的嗎？”
陸冉冉沒有說“爸爸”，隻是用了“她”這個字。
就像在說沈西泠一個平常不過的朋友。
“嗯。”
“當年安寧阿姨很喜歡來這玩，但是總嫌人多。”
又是一個宛如重磅炸彈的名字。
“陸叔叔為了能讓安寧阿姨玩好又休息好，特意帶我來踩點。”
陸冉冉笑得很輕鬆，“帶你來踩點？怕你當書呆子啊？”
聽見“書呆子”三個字，那深藏於腦海的記憶漸漸浮現。
二十二年前，陸伯淵坐在陸冉冉的位置，大喇喇地嘲笑剛戴上眼鏡的沈西泠。
“你這個小呆子，天天呆書房裡，你爸媽也不多帶你出來轉轉。”
那年沈西泠才六歲，坐在椅子上，雙腳晃蕩在半空。
小手用心捧著巨大的可樂杯，小口小口地品嘗著。
聽見陸伯淵的話，他將可樂杯小心放回桌上，推了推鼻梁上眼鏡，嚴肅地反駁道
“陸叔叔，是你說一個大男人來遊樂場很丟臉。”
一隻手在眼前晃了晃。
沈西泠回過神，隻見陸冉冉正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
“沒怎麼，”沈西泠搖搖頭，笑了笑，“你和陸叔叔，真的很像。”
陸冉冉沒有立馬接話。
她轉過頭，盯著窗外看了好一會。
似是感慨，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聲音幽幽的。
“你看，窗外有這麼多人。”
“男孩，女孩，大人，小孩子，老人。不一樣的臉，說的互相都不相關的話。”
“就這麼看一眼，你不會想去了解他們。”
“很奇怪。”陸冉冉轉過頭，苦著彎了彎嘴角，“我在聽見父母的名字的時候，和看見樓下的路人的心情沒有區彆。”
“甚至還不如你對他們的感情深。”
沈西泠長了長嘴，似乎想勸些什麼，但還是什麼都沒說。
來來往往人群喧囂吵鬨，二人之間卻自形成了一個沉默安靜的空間。
突然，陸冉冉一拍桌子，突然宣布道
“好，我決定了。”
沈西泠被嚇得一抖，一邊好奇，兀自又覺得自己好笑。
“決定什麼？”
陸冉冉看向沈西泠，眼神一掃幾分鐘前的平淡，散發著瀲灩的波光。
“接下來，你就帶我轉轉吧。”
“按照你記憶裡的路線。”
“我以為”沈西泠詫異。
他刻意將話留了半截。“不想知道父母過去”的話，說出來就仿佛是在指責。
陸冉冉笑得泰然，並不隱瞞自己有這“大逆不道”的想法。
“你話都遞到這裡了，我還怎麼拒絕呢？”
“不是，我不是——”
沈西泠少見地焦躁起來，驟時伸出的手差點碰到桌麵的可樂。
在瞥見陸冉冉眼中的促狹，沈西泠愣了一會，啞然失笑。
將桌麵散落的推到一邊，沈西泠身子前傾，確認般問道
“真的？”
陸冉冉點頭，“真的，不是假的。”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陸冉冉安心地成為一個聆聽者。
沈西泠將記憶中的細節，逐條與遊樂園中的場景結合，分門彆類，像一位訓練有素的講解員。
帶著陸冉冉參觀一場，關於安寧和陸伯淵二人的生平展。
巡遊的花車從遠處經過，沈西泠道
“其實，安寧阿姨看巡遊都是擠在人群裡，一次也沒有來過這。”
“陸叔叔不放心，有一次甚至被人群推到巡遊隊伍裡，被迫跟著舞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