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窈秦佔!
殷稷仿佛看出了他魚死網破的決心,沉默許久,慢慢後退一步又坐回了椅子上。
蕭敕瞄了一眼,覺得殷稷這副樣子應該是打算退讓的。
他鬆了口氣,心裡又忍不住沾沾自喜,前幾天兄長還傳信給他,要他最近在朝中謹言慎行,不要和皇上為敵,免得橫生枝節。
可兄長畢竟退出朝堂太久了,性情過於謹慎,皇帝再怎麼樣,也是不敢和他們蕭家撕破臉的,眼下這不就是嗎?隻要他認真起來,皇帝就隻能退步。
但這件事,還是要趕緊蓋棺定論的好,免得再牽扯上蕭寶寶。
他扭頭看向蘇合,疾言厲色道“賤人,你還不老實交代,這件事是不是你一人所為?”
蘇合滿臉木然,剛才殷稷質問蕭寶寶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會有一線生機,可現在蕭敕這話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多天真。
像她這樣的宮人,哪有什麼生機。
她一頭磕在地上“都是奴婢一人所為,求皇上賜奴婢一死。”
蕭敕十分激動“皇上,她認罪了,您看,的確和悅嬪無關,請您不要再誤會她了,也請您嚴懲凶手。”
殷稷仍舊坐在椅子上沒開口,他似是有些頭疼,正抬手一下一下按壓著太陽穴。記住網址42.
蕭敕對他的沉默有些不滿,隱約琢磨著殷稷心裡大約還是有氣的,所以才不肯說話,可他就算不說話,這罪責最後也隻能落在蘇合頭上。
他咳了兩聲“皇上看著身體不適,人就交給臣處置吧……來人!”
他高喝一聲,兩個禁軍應聲而入,他隨手一指蘇合,眼底極快地閃過一絲狠辣“這就是縱蛇的真凶,拖下去斬首示眾!”
他擔心蘇合瀕死會說出不該說的來,目光一直死死盯著她,可蘇合什麼都沒說,禁軍卻仿佛聾了一般,遲遲沒動彈。
蕭敕愣了愣,忍不住看過去“我讓你們把她拖出去砍了,還愣著乾什麼?!”
兩個禁軍仍舊不動彈,蕭敕氣急,正要開口責罵——
“朕剛才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殷稷不緊不慢的聲音忽然響起來,既沒有蕭敕以為的氣惱,也沒有妥協的順從,反而詭異的過分冷靜。
蕭敕話頭噎住,隻能閉了嘴,他有些莫名地轉身看過去“皇上說什麼?”
“朕想說,”殷稷垂眼看過來,語氣毫無波瀾,“這些年,是不是太給蕭家臉了。”
蕭敕腦袋一懵,被這句話砸得心驚肉跳,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可蕭家的驕傲卻不允許他低頭,他強撐著挺直胸膛“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蕭家這些年為了您的江山可是鞠躬儘瘁,死而,死……”
他想為蕭家辯駁,可話剛出口就見殷稷神情陡然變了,威嚴淩厲,他和之前上朝時的溫和樣子完全不同,哪怕他就坐在椅子上動都沒動,可強烈又森然的壓迫感仍舊撲麵而來,一瞬間仿佛連空氣都跟著稀薄了起來。
蕭敕完全被鎮住,這幅樣子的殷稷他從未見過,這是比之先皇還要強勢的帝王威壓。
他額頭不自覺沁出冷汗,原本直視帝王的目光迅速收了回來,連頭都垂了下去。
“皇,皇上……”
殷稷輕笑一聲,聽著心情還不錯的樣子,可任誰都不敢在這種時候忤逆他半個字。
“你說,蕭家為朕鞠躬儘瘁是嗎?”
蕭敕一時竟然不敢接話,然而殷稷似乎也並不在意他想說什麼。
他隻是抬手,輕輕一擊掌“那就聽聽,你們是怎麼鞠躬儘瘁的吧……傳薛京。”
一聽這個名字,蕭敕心裡就是咯噔一聲,不祥的預感幾乎要凝成實質,他慌忙示弱“皇上,臣隻是護女心切,絕無他意,請您看在……”
殷稷抬手,輕輕“噓”了一聲,明明既不疾言厲色,也沒有強硬命令,他卻就是再沒能開口。
營帳簾子被掀開,薛京大步走了進來。
他是被蔡添喜打發過來聽差的,卻沒想到剛到門外就聽見了殷稷傳召他,當即便進來了。
他單膝跪地“臣薛京,參見皇上。”
“來,把蕭卿的豐功偉績,都說給朕聽聽。”
蕭敕心跳漸亂,慌亂中看向薛京,滿眼都是威脅,仿佛這樣就能震懾住他,讓他不敢亂說。
可薛京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得到殷稷吩咐之後便從懷裡摸出個竹筒來,竹筒打開,是一張寫滿字的紙條“元安十三年,蕭敕於科舉考場盜用蕭氏旁支子弟蕭正寧文章,有筆跡對比為證;元安十六年,為求升遷構陷上封,有當年書信為證;元安……”
“彆說了!”
蕭敕打斷了薛京的話,他臉色漲紅,抖著手指著薛京“你胡說,你這是構陷!”
薛京卻看都沒看他一眼,聲音仍舊四平八穩“建安元年,借用權勢侵吞田產,有受害者賣地契書為證;建安三年……”
“我讓你彆說了!”
蕭敕色厲內荏地怒吼一聲,朝著殷稷就跪了下去“皇上,這都是汙蔑,臣絕對沒有做過這種事,臣沒有啊!”
殷稷已經坐回了椅子上,眼看著蕭敕聲淚俱下為自己辯駁,他姿態卻十分閒適,連語氣都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當真沒有嗎?”
當真沒有幾個字就在嘴邊,可蕭敕看著殷稷那張毫不在意的臉,卻怎麼都沒能說出口。
這一刻他才忽然明白,殷稷不是不敢動蕭家,不敢動他,隻是不想而已……可現在對方想了。
他失了力氣,癱軟在地上。
殷稷此時才起身朝他慢慢走了過來,動作如往常一般親近溫和,甚至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隻是說出口的話卻比數九寒天的風還要凜冽“你說了不該說的話,朕容不下你了,蕭參知,告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