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書房裡，翼王坐在書案後麵，原本挺直的脊背頹然地靠在椅背上，好似全身都被抽空了力氣般，雙手耷拉架在扶手上。
幾張張信紙翩然躺在地板上。
原來，二十年前青城三萬百姓被屠，當時的青城守備陸濤被誅九族的真相，竟然是這麼的不堪。
僅僅是因為要立威，要政績，要坐穩那個位置，卻叫那三萬青城百姓，葬身的南詔的彎刀之下。
父皇啊父皇，你可後悔過？
……
持續數日的降雨過後，整個宮殿都充斥著潮濕的氣息。
承德殿內，兩側的青鸞銅爐裡，正悠悠地燃著艾香。幾名內侍恭敬地跪在一旁，手持扇子，輕柔地扇動著空氣，務必讓艾香恰到好處地彌漫在殿中，既不能過於濃烈以免引起皇上不適，又要保持一定的濃度來發揮功效。
李德章一踏入宮門，便馬不停蹄地趕往承德殿向皇帝複命。
“老三的傷勢究竟怎麼樣了？”皇帝問道。
李德章詳細地稟報他所見到和聽到的一切“啟奏陛下，翼王殿下的傷勢在左胸，距離心臟僅有三指之遙。由於傷口過大，導致大量失血，這才陷入昏迷。不過，翼王府的大夫已經及時對傷口進行了縫合處理，血也已止住，暫無生命危險。微臣抵達時，王爺剛剛蘇醒過來片刻，但很快又再次昏睡過去了。”
皇帝朱筆接連批了幾份奏折，才點點頭表示“嗯，朕知道了，退下吧。”
“是。”
李德章剛退下，又有內侍進來通報說如妃娘娘派人給皇帝送了雪蓮銀耳羹。
皇帝聞言依舊批閱這奏折，好似沒聽到一般，頭也不抬。
短短幾息，殿下跪著的內侍卻冒出一身冷汗，有些後悔剛剛接了如妃娘娘身邊掌事宮女的銀子進來通報。隻能微微抬頭眼光求助得看著趙公公。
承德殿伺候的內侍依著身份都算是趙公公的徒弟，收到徒弟的求救。“不成器的東西！”趙公公在心裡埋怨了一嘴，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還是不得不給自己徒弟一條活路。
“陛下，這殿內熏著艾香，要不吃點？解解暑氣？”
“嗯，拿進來吧！”皇帝睨了地板上抖得不成樣的內侍，給了趙公公一個台階。
跪在地板上的內侍也撿回一條命，連忙起身出去接雪蓮銀耳羹。
雪蓮銀耳羹送進來時，趙公公上前接過，按規矩檢查了無誤後才端上禦案。
“你說，這李德章剛走，如妃怎麼這麼巧就差人送了吃食來？”皇帝問趙公公。
畢竟已經在皇帝身邊小心翼翼地侍奉了幾十年，趙公公自然練就了一番察言觀色的本領。
此時此刻，他一聽便立刻明白了皇帝話中的深意，但心中不禁猛地一沉，然而表麵上卻並未露出絲毫異樣神色。
皇帝又豈能不了解他內心所想？隻見皇帝微微一笑，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道“得了吧！如此顯而易見之事，恐怕隻有如妃自以為做得滴水不漏、無懈可擊罷了，難道你還真看不出來嗎！”
話音剛落，趙公公臉色大變，慌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頭如搗蒜般連連求饒道“哎喲喂！陛下息怒啊！老奴真是愚笨至極，懇請陛下千萬莫要再打趣老奴了。”
“起來吧！翼王遇刺，刺客是誰暫且不說，隻是這如妃就是太著急了！朕前腳剛通知太醫院叫個人去瞧瞧，後腳她就能把李德章派出去？！平日裡這承德殿外麵多少隻耳朵呢。”
皇帝說的直白，但是趙公公卻聽得心驚肉跳！恨不得兩耳失聰！這等大逆不道的話，皇帝說的，他一個奴才怎麼能聽得啊！
好在皇帝也沒有再繼續說了，轉而吩咐了另外一件事，“哼！老三這是在跟朕抗議呢！不讓他再繼續查鐵礦案背後的人，他就拿自己身子開玩笑！這麼擰的性子！哎！也像朕年輕的時候。明日你去翼王府跑一趟，替朕慰問一番，哦，從朕的私庫裡挑幾樣東西一起帶過去！”
“是。”趙公公躬身領命。
至於剛剛送進來的雪蓮銀耳羹，就一直放在禦案上，未動分毫。
永澤宮內，如妃心急如焚地在原地踱步，不時抬頭望向門口，頭上的赤金孔雀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搖晃不止，但她卻無暇顧及這些細節。
剛才被派去打探消息的末等侍女匆匆趕來，稟告說掌事姑姑已經回來了，如妃的目光立刻鎖定在宮門口。見剛才去送雪蓮銀耳羹的侍女回來。如妃迫不及待地問道“如何了？”
侍女連忙答道“回娘娘，羹湯已經送進去了，由今日當值的小太監接收了。”
如妃稍稍鬆了口氣，但緊接著又追問道“那麼，陛下可曾食用？”
“這個……奴婢不知。今日承德殿值守的小太監也不知怎麼地，嘴巴甚嚴，一個字也不肯透露。絲毫不給娘娘您麵子。”侍女搖搖頭，怕如妃責怪她辦事不利，隱晦地把這事牽扯到承德殿門口的小太監身上。
“一個字也沒說……”如妃輕聲默念了最後一句，眉頭微微皺起，心又提了起來，心底有些拿捏不準，描得精致的蔻丹緊緊嵌入手掌心也不自知。
如妃心底惦記著事兒，沒有注意侍女後麵說的是什麼，而是問向另外一個侍女“李德章出宮了嗎？”
“回娘娘，已經出宮了。”
聽到這，如妃才輕輕吐了口氣，“出宮了就好，看來是真的了。翼王遇刺，陛下擔憂也是應該的。五皇子近日在做什麼？”
“前兩日聽聞去了長公主府，還遇見了薑小姐。”
如妃一改剛才的焦急，由著侍女扶著坐在上首的羅漢床上，撚起一顆葡萄，感興趣到“薑以裳那個刁蠻丫頭？”
聽出如妃的意思，侍女回話的聲音都低了幾分“是……薑大小姐薑悅音。”
原本晶瑩剔透的葡萄不小心被捏爆，接著被扔回盤子上，汁水順著蔻丹滑落，侍女立馬遞上絲帕，嫌惡得擦了擦手上的葡萄汁，如妃表情似笑非笑“她呀……哼！航兒真的是餓了！傳話給他，明日去看看翼王，他跟翼王從小不都玩在一塊嗎，長大了也不能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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