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莞秦煜!
察覺到頸側的涼意,殷稷怔了怔才轉過頭來,他不驚不惱,隻靜靜看了蕭懿幾眼,聲音極輕地開了口“你方才還說,不會殺我……”
蕭懿夫人手一抖,明明她才是行凶的那個人,卻先落了淚,聲音都跟著發顫“對不起,阿稷,我沒有辦法,漢文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不救他,我求求你,放了他吧,你要是不喜歡他,我們以後遠遠的離開,再也不來京城了……”
殷稷眼看著她的淚珠落下,她那樣的難過和悲哀,卻沒有一分是為了他。
濃重的自嘲湧上來,他扯開嘴角笑了一聲,態度卻十分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會放過他,有人說鐘白的死和他有關係,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讓他償命。”
蕭懿夫人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置信殷稷會說出這樣冷酷無情的話來。
“鐘白是誰?你那個下人?你為了一個外人,就要這麼對漢文?”
“鐘白不是外人,也不是下人,”殷稷沒有躲閃,反而上前一步,任由那柄鋒利的銅簪緊緊壓在他血肉上,“他是我的兄弟,是我的家人。”
是在蕭家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裡,一直陪著我的人。
“我不允許任何傷了他的人得不到懲罰,不管是宋漢文,還是蕭敕。”
蕭懿夫人越發不敢置信“你連堂兄都不打算放過?”
她忍不住搖頭,“你是被蕭家養大的啊,現在蕭家出了事,你不幫忙就算了,怎麼還能恩將仇報?!”首發網址
殷稷輕輕吐了口氣,恩將仇報,這四個字他好像聽了很多次了,可明明是蕭家謀逆在先。
然而這麼大的委屈,他卻連一個字都懶得解釋,尤其是對著蕭懿夫人,他隻是覺得疲憊。
“我就是這樣的人,那夫人現在打算如何?”
他再次上前一步,眼底靜如死水,他想今天不管蕭懿夫人做出什麼決定來,他都不會覺得意外。
但他已經不打算繼續給自己虛無縹緲的希望了,他要親手斬斷這份血緣。
他垂眼看著蕭懿夫人那雙和他像極了的眼睛,輕聲開口“你要為了你的蕭家,你的養子,殺了我嗎?”
蕭懿夫人愣住,殺了他?
她怎麼能殺了他?這是他的孩子啊,她怎麼可能下得去手?
可是……她不動手,宋漢文就會死。
一瞬間,她腦海裡閃過很多畫麵,每個畫麵裡都有一個小小的孩子,那孩子或是舉著糖給她吃;或是拿著筆跡稚嫩卻得了甲的文章給她看;或是……遍體鱗傷卻安慰她說不疼。
她虧欠那個孩子太多了,她得護著他,不能再讓人罵他是野種,不能讓人朝他扔石頭,不能讓他連顆糖都舍不得買,她要護著她的孩子,那是她受不了苦丟下的孩子,她得補償他,她的漢文,她的孩子……
思緒逐漸混亂,蕭懿神情變幻不定,抓著簪子的手卻越來越緊,終於,簪尾一顫,殷紅的血跡淌了出來。
那顏色過於刺目,蕭懿一愣,她陡然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慌亂地扔了手裡的簪子,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殷稷的傷口,又看看自己的手,她傷了殷稷?
她竟然真的傷了他……
“阿稷,我不是故意的……”
她下意識上前想為殷稷擦拭,然而殷稷卻退了一步。
“沒關係,”他抬手擦了下傷口,瞧見滿手都是血的時候,眼神徹底暗了下去,他輕輕合了下眼睛,“就當兩清了。”
兩清?什麼兩清?
巨大的恐慌湧上來,蕭懿心亂如麻,她沒聽懂殷稷的話,卻有一種莫名的預感,要是再不說點什麼,她會後悔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剛才……”
“噓~”
殷稷食指輕抵住嘴唇,不肯再給她解釋的機會“我會讓人送你出城,再也不要回來了,不然不止宋漢文要死,宋平也要死。”
蕭懿夫人僵住。
“派人送她出城,”殷稷仿佛沒看見她的失態,淡淡吩咐了暗吏一聲,隨手寫下了一封密旨遞過去,“你去一趟這裡。”
暗吏連忙應聲,出門喊了個人過來,兩人站在宮門口候著裡頭的人出來。
蕭懿卻遲遲不肯動彈,殷稷像是這才想起來她還在,抬眼看了過來“夫人還有事嗎?夜深了,朕該歇著了。”
“我……”
蕭懿也不知道自己繼續留在這裡乾什麼,明明再留下去也救不了宋漢文,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還不如去找蕭敕想想彆的辦法。
可她再怎麼清楚,也還是不想走,先前那股莫名湧上來的恐慌還在,攪得她心神不寧,仿佛隻有留下才能得到片刻安寧。
殷稷卻再次沉默了下去,片刻後才低笑一聲“罷了,就當是送彆禮吧,來人,帶她去趟天牢,和宋漢文道彆。”
蕭懿又是一愣,她還能再見宋漢文一麵?
想起家裡還在等著自己回去報信的宋平,蕭懿也顧不上自己心裡那點不知來處的慌亂,匆忙抬腳出了門。
等腳步聲徹底遠去,殷稷才起身關上了內殿的門,在床榻邊上坐了下來,伏下身無聲地將人擁進了懷裡。
謝蘊,我又想食言了。
當初說好了等你的毒醫好了就送你走,可我現在不想讓你走了,你再多陪我一陣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