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眾人惶惶不安的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老皇帝終於醒了,消息一傳出來,一眾人才狠狠鬆了一口氣。
他們都是這亂世之中活的最安逸的一群人,也許他們曾經也想過改變,有過文人的風骨,武人的義氣,想過建功立業,共創盛世。
可世事無常,寧皇登基之後,隻圖眼前快活,完全沒有長遠打算,就好像要把前半生在邊疆受的苦,全部補償享受回來。
什麼朝堂,民生通通不顧,全部交給那幾個得他信任的大臣,不服的乾脆就武力鎮壓,導致朝堂上有本事有能力的治世之臣,紛紛被打壓,迫害,發配。
武將勢力越來越大,一群跟著寧皇過來的匹夫,一朝得勢,便狂妄自大起來,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行事越發猖獗,無法無天。
玩女人,搶壯丁,屯私兵,圈良田,什麼好處都想往自己碗裡扒拉,戍邊的武將人家尤甚。
但這群人惡人,卻有一個共同的優點——忠心!
說來可笑,寧皇荒淫無道,手底下卻籠絡著這麼一大批忠心耿耿的莽夫。
他們犯了再多的錯,隻要寧皇不發話,便沒人能處置他們。反過來,有這麼一群莽夫擁護著,也讓那些大大小小的想要推翻寧皇統治的起義軍以及除暴安良的仁人誌士投鼠忌器,不敢孤注一擲的刺殺老皇帝。
就像這次刺殺,他們隻敢傷人,卻不能殺人。因為寧皇一死,被他鎮壓的這些武將失去了守護對象,難免不會另辟蹊徑,自立為王,幾位皇子根本沒有能力彈壓,臨近幾國在趁機攪上一攪,到時候便是群雄並起,天下大亂。
屆時這片土地上,便再無淨土。
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
他們反抗不了,也沒能力反抗,便也隻能自私的守著如今的安穩,渾渾噩噩卻也心安理得的一日一日過著。
又是一上午安安穩穩的過去了,午膳過後,寧皇居住的禪室突然就忙碌起來,宮女內侍們跑進跑出的收拾歸攏,一副恨不得立馬啟程的樣子。
幾位還有些地位的老大臣絮絮叨叨,情真意切的勸了足足半個時辰,老皇帝卻怎麼也不肯鬆口,就是一心要回宮,隻能又請太醫仔仔細細的診治了一回。
其實老皇帝的傷隻是看著重,其實真的不重,最多就是失血過多,加上年紀大了,這些年又被酒色掏空了大半精神,看上去就十分不濟,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所以太醫才不敢點頭。
如今老皇帝態度堅決,還跟小孩子一般鬨著不肯好好吃藥,太醫最後也隻能硬著頭皮點頭,隻是也要求一路上必須守在皇帝身邊,寸步不離。
老皇帝是一點意見也沒有,隻要能離開這裡,他才不在意跟誰乘一輛車呢。
邱和扶著腰慢慢走出禪室,朝著忙碌的一眾奴仆簡單的吩咐了幾句,就走到一處人少的地方,坐下來休息。
那場刺殺他也是受了傷了,是護著陛下時,一腳踩空摔下去的。不是他多英勇,多忠心,隻是給人家做奴婢的,如果危難時刻,自己先跑了,不管最終結果如何,他都不會有好下場。
他雖然是太監,卻也算是身處高位的,多年下來,自然也養出了一身氣勢,如今往那一坐,眯著眼睛盯著皇帝禪室的門口,眼神幽暗,竟然也讓人產生幾分毛骨悚然。
邱和麵上平靜,心裡卻是不平靜,其他人都覺得皇帝隻是鬨脾氣,不習慣住這逼仄寒酸的禪室,吃著寡淡無味的素食。
可隻有他知道,老皇帝隻是害怕,他不敢住在這裡,他怕他一覺醒來就身首異處,晚上更是噩夢連連,嘴裡驚恐的喊著“朕是天子,彆殺朕!”
所有人都以為老皇帝是天亮才醒的,也隻有他知道,老皇帝剛過子時就醒了,一睜開眼睛就把伺候在一旁的宮妃和宮女全都攆走了。
看來這次回宮又要變天了!
邱和也就能休息這一會兒,呲牙咧嘴的站起身,一步一頓的又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兢兢業業去了。
回京的一路很是平靜,來時路上的那些流民乞丐,全都不見了,村落離官道不遠不近,正是傍晚時分,卻不見任何煙火氣,也不知是沒人居住還是大家都窮的都不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