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還以為是她吃不飽,後來時日久了,他才從尋她而來的婢女那裡知道,不過是她的姨娘知道她貪嘴,限製了她的吃食,她才總是偷偷藏食物。
他幾乎隔兩三天就去一次書樓,而去三次總有兩次能遇到她。
先是偷吃,後來是發呆,再大一些,她大概開始讀書識字了,她給自己在書樓的一角續了個小窩,進門以後就隨手拿一本書,窩在那不聲不響的一待就是一兩個時辰。
從十一到二十一,他去了十年,那座書樓的書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也見證了那個女孩兒,從圓嘟嘟的小團子長成一個纖細柔美的少女。
他們的相處是無聲的,或者說他就是一個卑微的偷窺者,十幾年在他刻意的避諱下,他們從未相遇過。
他看過她太多的表情,喜悅,恬靜,溫柔,傷心,憤怒,不甘,落寞,失落……
他很少聽見她說話,可看了那麼久,她的眼中情緒一眼便能讀懂。
他知道她並不真如府裡下人傳的那樣膽小怯懦,她把除了那一種表相之外的所有情緒都藏進了那座書樓裡,無人得見,甚至都騙過了她自己。
然而十幾年的無聲相伴,這個姑娘入了他的眼,卻並沒有入他的心,無關其他,隻因為他以為自己是個無心之人。
書樓著火的那天,他本不在樓裡,事實上,自從哥哥走後,他就很少去了,他有太多的事要忙,太多的人推著他往前走,屬於他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
火光衝天的時候,他還在那間逼仄的書房裡,聽著下屬的彙報,處理著永遠處理不完的事務,一旁的小幾上放著涼透的晚餐。
那一瞬間的心慌,沒有來由,一抬頭就看到的燒紅的半邊天。似是去了十幾年有了羈絆,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朝那邊火光飛去。
幸好他去及時,在書樓完全坍塌之前,在府裡下人趕到之前,他救下了她。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與她目光相對,也就是那一眼,讓他有一種荒誕的感覺。
怎麼說呢,仿佛被火焰炙烤的疼痛,和瀕臨死亡的絕望,隻能讓她的身體產生在外的求生表現,而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充滿了死寂,無邊無際。
胸口有一瞬間的窒息,然而沒時間留給他探究,辛府的下人已經趕到,隻好將人放在空曠處,閃身離開,摸了摸胸口,那種感覺已經消失,搖了搖頭,甩走腦中一閃而逝的奇葩想法,隻當是救人時,吸入了太多煙氣。
書樓沒了,他以為他們再也不會有交集。然而世事多變,他們再次被命運牽扯到了一起。
當表弟告訴他,辛家求他救人時,他是吃驚的,那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小姑娘,竟然不是辛家的孩子,而是跟他一樣的前朝舊人,於公於私他都得幫這個忙。
那段時間,她的消息源源不斷的傳到他的案頭,那個入了他的眼,卻始終沒有交集的姑娘,在他腦海裡越來越清晰真實起來,她的點點滴滴,像是打開某種神秘力量的鑰匙,慢慢滲進了他的心裡。
其實他也有些不可思議,“相伴”十餘載,那個姑娘也僅僅是入了他的眼,從沒想過有進一步的關係。
可卻在兩年後的短短一個月裡,僅憑借一張張僅有一兩句話的小紙條,就讓他忍不住牽腸掛肚。
難不成是年齡到了?
“二爺,二爺,褚星辰?”正想的出神,熟悉的溫軟聲線鑽進耳朵裡,將他拉回現實。
“想什麼呢?”辛寶兒笑著問。
褚星辰笑了笑,沒有回答,想了一會兒問道“寶兒,還記得你剛來的那天嗎?”
“啊?”突然轉換了話題,辛寶兒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