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質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下車時,腿軟得差點倒在葉有儀懷裡的宋辭音想起了政治書上的這句話。
哪怕她的思想意識上並不覺得這一趟旅途有什麼可畏懼的地方,緊繃了一路的身體還是給出了誠實的反應。她到底無法全身心信任開車的人。
馬克思先生卻有大才。
終點處擠滿了人,煙味、酒味還有香水味充斥著這方天地,穆予昭被各色男男女女圍繞著,渾濁的氣味讓他皺眉,情不自禁懷念起車裡那一點淡淡的甜香。
“讓讓。”他不耐煩地揮開人群,走到外圍,卻見剛剛還在車上安然自若的人此刻軟軟地挨著葉有儀,乖順得像某種小動物。
還真是,區彆對待。
他單手插兜,信步走過去,“走吧,去吃魚。”
方勝宇收回流連在藍車上的視線,驚喜道:“昭哥,你怎麼知道我想吃魚了?嘿嘿,真是我的親哥。”
穆予昭:“……”
四十分鐘後,宋辭音捧著粗陶大碗,嘗了一口熱騰騰的魚湯,露出了今晚最生動的表情。
這家店連勺子也不給上,說是為了保留最原始質樸的山野滋味。
雖然有悖用餐禮儀,但山中深湖中長大的魚確實彆有韻味,豆腐是用店家自己種的豆子製出來的,柴火燉出一鍋奶白色的湯,湯味濃厚,香而不膩。
穆予昭隔著嫋嫋升起的白煙看她,碗比她的臉還大,上來時,眉尖動了一下,是個不太明顯的嫌棄表情。
嬌氣。
一嘗到味道,臉上的表情又瞬間柔和下來,連眼睛眨動的頻率都變低了,臉頰鼓起、癟下去、又再鼓起。
像什麼來著?倉鼠?
他本來沒什麼胃口,這會兒卻忽然被勾起了食欲。
伸手招來服務員,又加了一條魚。
穆予昭並未掩飾,飯桌上人心浮動,不止一個人發現了他的異常。
葉有儀給宋辭音投喂過一輪,起身去了衛生間。
她從隔間出來,嶽秋英靠著牆,看著她,嘴唇動了動,“今天,穆予昭對宋辭音……”
許多人都說葉大小姐孤高傲慢,可她們一起玩的人再清楚不過,她為人大方又護短、對朋友從來沒話說。
葉有儀低頭洗手,“那是他的事,跟宋辭音沒關係。”
她掀了掀眼皮,“看好她們,彆做小動作。”擦乾淨手上的水,她從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哼,“世上男人多得是。”
嶽秋英笑開,麥色的肌膚襯出牙齒白得發光,上前親熱地挽住她,“就是就是,我早就想說了。穆予昭一天天玩這麼危險的東西,哪天……”
聲音越來越低,兩個女生緊貼著,嘀嘀咕咕離開了。
不久,衛生間最裡側的隔間門打開,一道纖細的人影走出來。
水流緩慢流淌,宋辭音抬眸,鏡子裡映出她微彎的眉眼,是連自己也未曾察覺的笑意。
夏夜晚風微醺,古老的紫薇樹枝繁葉茂、身姿優雅,花朵粉團緊簇,如雲似霞,墜在枝頭,顫顫巍巍地在風中曼舞。
年輕人們站在樹下,做出各種姿勢。穆予昭長腿一邁,占據了心儀的位置。
霍雲樂站在人群前方,擺弄著相機,半晌沒有動作。
方勝宇嚷嚷,“你行不行啊?我臉都笑僵了。”
“彆叫,馬上就好。”
宋辭音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後的人,存在感實在太強了些,灼熱的氣息裹挾著薄荷的涼意侵襲而來。
“……來來來,站我們中間。”嶽秋英順勢拉了她一把,讓宋辭音站在了她和葉有儀中間。
“嗯,你身高正好,這樣我們就是一個完美的‘凹’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