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音微微皺起眉。
幾乎下一秒就反應過來穆淮滔的意思。
——遺傳。
穆淮滔窺了窺宋辭音的神情,輕輕歎息一聲,“昭昭父親發病的時候還很年輕,34歲。他聰明過人,性格也不像我,情緒穩定得不得了,也是他一力主張回國發展……生病後卻變得暴躁易怒、冷漠,還健忘,和昭昭曾祖父當時一樣。可他的病程要快得多,從發病到去世,不過半年時間。”
“他去世時,昭昭才8歲。膠質瘤有遺傳傾向,就像懸掛在基因鏈上的隱形炸彈,或許下一秒就會爆炸,或許永遠也不會。我是這個家裡的幸運兒,沒準還是唯一一個幸運兒也不一定。”
穆淮滔說著微微出了神,水果刀光滑的斜麵映出他滿頭黑發中星星點點的白。
宋辭音倏地意識到,穆予昭年幼喪父,而對這位老人而言,他麵對的是失去了父親、兒子的既定事實,和永恒的、失去唯一孫輩的恐慌。
“所以我和他媽媽從小對昭昭就隻有一個要求,他活得開心就好,他可以做一切他想要做的事情。後來,我帶昭昭回了國,希望他能在一個更安穩的環境裡長大、讀書……”
難怪,原著裡的穆家對穆予昭溺愛得毫無底線。他們始終把他當作一個絕症患者。
“其實昭昭很懂事,我並不強求他去練習那些搏鬥、槍械、生存本領,是他主動去學的。他告訴我,他會爭取死在我後頭,如果不行,他寧可死在荒漠、戈壁、原始森林,也不願意躺在病床上讓我看著他死。”
宋辭音抿了抿唇。她明白了原著裡那個漠視生命,不管是彆人的還是自己的穆予昭從何而來,卻對穆家的教育方式難以苟同。
隻是這時候,做什麼評價,對於穆淮滔來說,大抵都過於殘忍。
她選擇了沉默。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穆淮滔眼疾手快,一掃方才的沉鬱,反手把水果刀塞進宋辭音手裡,扭頭對門外招呼,“昭昭回來了?你看誰來了?”
穆予昭低頭扯著病號服領口,不耐煩道:“誰?”
一抬眼,看見宋辭音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坐在房間沙發上,手裡握著把水果刀,麵前的茶幾上頭還擺了盤切好的蘋果塊。
眼睛霎時間亮了,“你來了。”穆予昭大步走過去,“是給我切的蘋果嗎?”
“是啊,小宋同學的刀工可真不錯。”穆淮滔接話,“我還有點工作要處理,你們聊著,先走了。”
宋辭音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該從哪兒開始反駁。
蘋果是給穆予昭切的,但切的人穆淮滔,可她的刀工又確實不錯。
瞥見穆予昭稍顯蒼白的臉色,她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
穆淮滔快步離開了病房。
宋辭音從自己帶來的水果裡找出個桃子,垂眸削起來。
穆予昭在她身側坐下,身上帶著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從他的角度看去,少女的側臉雪白,一如既往的寧靜平淡,兩片唇花瓣一樣,比桃子最尖上的那一點更紅潤誘人。
腦海中驟然想起昨天的那一幕,穆予昭眸光黯淡,心臟泛起一陣一陣的抽痛。
他也是才知道,原來心痛並不是心理描述,而是生理表現。
“累不累?彆削了,我有蘋果就夠了。”
“……你生病了,多補充點Vc好得快。”宋辭音很快切好了桃子,撿了根叉子戳在桃子塊上。
如果不自己動動手,她實在於心有愧。
穆予昭沒說話了,戳了塊桃子,細細咀嚼。
宋辭音問:“現在感覺如何?早知道你生病了,昨天就不該讓你來。你應該在家裡好好休息才對。”
這人,還真是一點也不愛惜身體。
“我沒事。”穆予昭用力咬了口桃,恨恨地像在咬某個人的肉,“隻是在國外受了一點小傷,昨天路上不小心出了點意外,已經快好了。”
宋辭音眸光微閃。
好好包紮過了的傷,為什麼會在路上出了問題?
她不動聲色觀察著穆予昭的表情,“你不告而彆,提前離開我的宴會,是去飆車了?”
“沒有。”穆予昭反駁得很快,“我很久沒有飆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