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音在楠城待的時間比計劃中長了許多。
起初隻打算和宋景聿他們一起,三天後就返京。參觀完後,她改變了想法,想再多待一段時日,更清楚地了解整個企業的工作脈絡。
她讀的書上提到過一個有趣的概念——“解剖麻雀”,通過深入研究具體典型,從中找出事物的規律。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共性寓於個性之中,楠城的園區隻是宋家這棵參天大樹上的一根枝條,但了解清楚了這根枝條如何輸送營養、如何合成養分,對整棵樹的認知程度都要上一個台階。
宋景聿沒多猶豫就答應了她想單獨留下來的請求,“我在附近有套房子,一直有人打理,你住那裡就好。我讓程硯修給你請個阿姨。”
“不用。”宋辭音拒絕了:“吃飯我可以去食堂。至於其他的,上大學住宿也需要打理好自己的生活,提前適應一個人沒什麼不好。”
這回宋景聿反倒沉默了許久。
柏清衍忍不住笑,“你十五歲就一個人從洛杉磯飛倫敦上夏校了。”
宋景聿下意識反駁,“那不一樣。”
宋辭音問:“不一樣在我已經成年了嗎?”
“……”
宋景聿薄唇微抿,終於還是點了頭。
宋景聿和柏清衍在京市都還有工作,訂了一大早的飛機。
前夜,宋辭音坐在書桌前,梳理這幾天的工作心得。房門忽然被敲響。
打開門,是柏清衍。
一身米色的休閒裝,墨色發絲垂在額前,和白天的裝束不大一樣,宋辭音稍顯詫異地掃了一眼。
柏清衍不動聲色地微勾唇角,鑲嵌在走廊牆壁上的仿古燈散發出昏黃的光,傾灑在他的側臉,更襯得眉眼如水墨畫一般綿延婉轉。
這大概就是燈下看美人的趣味了。
宋辭音斂了斂視線,“柏老師,有什麼事嗎?”
柏清衍沒有回答,反而問道:“在忙什麼?”
聲音磁性清潤,低低地,莫名繾綣。
宋辭音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哪怕柏清衍的扣子扣到了最頂上的一粒,仍然讓她想到聶小倩敲響了寧采臣的書房門,妲己撞上了紂王的車等等經典畫麵……
她肅起一張臉,一板一眼回答:“‘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這幾天我收獲很多,在整理感悟和一些想法。”
柏清衍很輕地“嗯”了一聲,“好學生。”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寫筆記有趁手的筆嗎?”柏清衍問。
宋辭音愣住,不知話題怎麼會拐到這個奇怪的方向,老老實實道:“來得匆忙,沒有帶文具,在便利店買了幾支,還算好寫。”
“我帶了一支很好用的筆,留給你吧。”柏清衍遞來一支鋼筆。
黑色鎏金的筆身,線條簡潔流暢。
很眼熟。
記憶中的某一小塊瞬間被觸動,宋辭音記起來了。
這與當初冬令營活動結束後,她得到的那支與其他人不同的紀念筆一模一樣。
後來她給了宋景聿。
或許,這就是同一支……
不對。
宋辭音很快否定了方才的猜測,當初她得到的那支是全新的鋼筆,而眼前的這支,卻能看到筆身上細小的劃痕,還有稍稍斑駁的筆頭。
“是舊物,希望你不要嫌棄。”柏清衍微微笑著說:“十歲那年,母親送了我一支鋼筆,希望我能用它寫下所有美好的回憶,我也想把這樣的祝福轉贈於你。希望在楠城的時光,會是一段美好的記憶。”
宋辭音想也不想地回絕,“這麼有紀念意義的東西,我怎麼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