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街東邊第二家府邸今日一早便府門大開，進進出出的小廝帶著灑掃之物忙碌著。
涼國公府鮮少會舉辦這樣的宴席，不僅僅是其他大家不願意和這樣的人家深交，更深層次的緣故還是因為涼家家底越來越薄，已經不能像先帝在世時那般揮霍了。
敬文帝靠著拉攏眾家上了位，便也被各家牽製，手頭不寬裕時進宮哭訴一番，提一提當年匡助之情，總能薅到手些好東西。
如今的皇帝麵上看著軟和，可實際是個摳搜的，若是找他哭訴，保準會得到更悲傷的反應。
反過來被蹭一袖子鼻涕眼淚，還得吐些血出來安慰這個年輕的帝王。
涼國公試過兩次後就放棄了進宮找皇帝哭窮這條路，每一次都得反拿點出來算怎麼回事，本來就入不敷出的，兩次一下來便更慘淡了。
“今日來的雖然大多不是什麼豪門，可怎麼說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兒，你彆這麼沒耐心。”
涼國公府世子院裡，國公夫人李氏正苦口婆心的勸著發脾氣不願意出麵的兒子。
“那些個人裡有什麼姿色上佳的人，我昨日掃了眼名錄，她們的爹都不是什麼出彩的人，做女兒的還能美豔到哪兒去？！我不去。”
歪在軟榻上蹬了蹬腿，空著的那隻腳一腳踹在了半蹲在地上的婦人胸口上，那婦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手上捏著的腳一下就鬆開了。
“你個賤人，故意的是不是！捏個腳都捏不利索，沒吃飽飯嗎？！”
被踹倒在地的正是涼國公府的世子妃，泛黃的臉色看上去確實像沒吃飽飯的樣子。
被責罵了後撐著身子又半蹲了回去，伸手就要去捧男人的腳，手還沒觸碰到男人就收回了腳，穿起了靴子。
“你聽娘一句，今日來的裡定有容色尚可的，娘這次可把徐家的都請來了！”
眼看著兒子就要走出屋門，李氏趕忙喊了一聲。
聽到徐家的名諱，男人已經踏出去的一隻腳又撤了回來，轉過身不信似的追問了一句。
“是哪個徐家？”
“還能是哪個徐家！自然是那個京城第一絕色徐芝芝的徐家。”
“娘你沒唬我吧？你當真把徐家請來了？！”
“騙你做甚！你今天且等著娘給你張羅的美人吧，千萬彆出府去。”
李氏驕傲的撫了撫鬢上簪著的金牡丹，雖然是前幾年的樣式了，可勝在工藝不凡，遠遠望去依舊奪目。
今日這賞荷宴，定要給自己做做臉，彆以為她不知道外頭都是怎麼傳涼國公府的，什麼夕陽西下，都是謬論！
隻要攀上了徐家姻親的門檻，往後必是隨著徐家一道水漲船高，能配得上自己兒子的正妻之位，自然也得是世家嫡女，那些小門小戶的女兒頂多挑兩個容色好的做個妾。
“世子妃，您快起來吧。”
婢女確認兩人都走遠了，不會再回來了，才敢上前攙扶起蹲到麻木了的世子妃。
“彆叫我世子妃，誰家的世子妃是這樣被踩到塵埃裡的？！嗬嗬……”
“小姐……”
“蓮兒，都怪我當初瞎了眼才看上了他這麼個畜生，害得我沒了孩子，還害了你……”
瘦削的手上青筋畢露，顫顫巍巍的撫上了同樣紅著眼眸的婢女的臉上，右邊臉頰的腫脹還未完全消下去。
這是錢文昌那個畜生前兩日晚上對蓮兒用強時打的，明明就差一步就能將蓮兒嫁出去了，可惜千防萬防最終還是沒能防得了那個畜生！
“小姐，我們給老爺寫信吧，奴婢一定會想辦法讓老爺來救你的。”
“沒用的，真正的信出不了這牢獄一樣的國公府，我此生注定不會有好結果了，隻苦了你同我一道在這煉獄之內辛苦的過活。”
雙腿的刺痛遠不如心痛，當初不顧父母阻攔毅然決然的選擇嫁到這國公府來，為了當好這個世子妃，一進門就開始掏心掏肺的對涼國公府的上下，一年時間就將嫁妝全數上交了去，等到自己毫無價值之後才徹底暴露了本來麵目，騙的自己連自救的機會都沒了，隻能看著惡人日日在眼前放肆。
“今日賞荷宴，人來的那麼多，我們一定有機會的！小姐千萬不要放棄，起碼明麵上你還是世子妃，沒有人敢在今日給您難堪的。”
蓮兒沒說一個字，牙根的疼就刺激著頭，可偏偏還是倔強的勸著。
小姐自從嫁進這吃人不吐骨頭的肮臟之地，過的什麼樣的日子，自己都看在眼裡，若是連自己都不再幫她，那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蓮兒的話讓費氏的半閉著的眼眸微微睜開，看了眼屋外刺眼的陽光，周身纏繞著的寒意依舊浸入骨髓，但卻固執的往屋外邁開了腿。
日日被囚禁在這屋內不得隨意出去，今日賞荷宴府上忙得不可開交，倒是沒人有閒功夫盯著自己了。
明明是灼人的溫度，可費氏隻覺格外溫暖。
慘白的肌膚泛著的黃氣好像都消散了不少，蓮兒四下觀察了一下，好像的確沒有人盯著，便大膽的提議道。
“趁夫人還顧不上您，奴婢給您梳妝打扮，您今日一定要想法子在眾人麵前亮相，最好能攀上什麼貴人，讓她救救您，哪怕替您送個信給老爺也好。”
“你可知今日來的人都有哪些，除去那些寒門和徐家，還請了誰麼？”
蓮兒本來也不會知道這些，可誰讓涼國公府最近忙亂得很，趁著夜深世子睡著時，蓮兒還真的偷偷去看了那些名冊。
“小姐，奴婢看到長公主殿下也受邀前來，您的救命稻草也隻有長公主了！”
費氏被軟禁了這麼些年，對長公主的聽聞還停留在從前，那麼驕傲恣意的皇室嫡女，哪怕一輩子不成婚流言蜚語纏身也無所畏懼，那時自己同一眾閨閣千金一樣，都瞧不起她，因為克夫因為嫁不出去。
可如今再看看自己的境遇，方才知曉長公主之大智慧。
“蓮兒我餓了，你餓不餓？”
涼國公府一向克扣自己的夥食，日日隻給兩餐，還都是些冷羹冷菜，今日既然決定破釜沉舟，就算死也得做個飽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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