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夫不知道那是什麼詩,隻覺得抑揚頓挫,悅耳動聽,帶著股子磅礴的氣勢和古老的生命力。
那女聲越發高亢,日頭漸升:
“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
劃拉~
隨著第一顆恒星懶懶地掛上半天,整座城市蘇醒過來,窗子稀裡嘩啦地被拉開、推開,一張張陌生的臉從樓棟中探出來,呼吸著清晨伊甸星濕漉漉的空氣,隨著富氧一口氣過肺,半睡半醒的昏沉,立刻被星際人類高效的血氧交換驅散。“喲,小姑娘,這麼早就來耍呀?”有中年男聲在樓宇徘徊,帶著新鮮和好奇,伴隨著啪的火機聲,噠噠的電爐聲,嘩啦啦的門廊開啟聲,食物味兒,煙味兒,香水味兒漸漸融在一起,變成馥鬱的風塵氣息。
那女獵人用拇指挺起頭盔,掛著疤痕的臉笑容格外燦爛:“是嘞!俺攢了8萬伊甸幣,要給俺媽整輛買菜車嘞!”
“好閨女嘿~真孝順呐!”那男人毫不吝嗇地誇讚,轉頭就嘀咕自己那不到兩歲的孩子,“瞧見沒,要向這位姐姐學習,你老子等靠你享福!”
人與人之間,沒有核心星區那麼冷漠,富足且快速繁榮的生活水平,讓這些人,有了餘力去關注吃喝拉撒之外的東西。
霍爾夫不知道有句話叫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但他知曉這些人彼此對陌生人流露出的熱情,是幸福溢滿的表現。隻有自己的溫飽滿足,百姓才會普遍去關心彆人。
普羅大眾對政治的關心其實有限,柴米油鹽和衣食住行才是他們的天。
如果能享受到更好的,和諧的生活,他們不在乎領袖是什麼人,甚至不介意領袖是個血手人屠。
所謂陽光下的土地,便是一戰後困頓的德意誌人呐喊的代表。
曼巴·王不知道從哪兒摸出蟹肉棒嚼起來,歎息似的說:“這裡的日子,比盧德教會手裡的農業星球還好啊霍爾夫先生,我是真的羨慕他們。布萊頓那窮山惡水,有什麼好留戀呢?我又貪吃又沒本事,幫不上忙更改不了世道。”
他說到這裡,似乎是自嘲,又似乎是希望:“速子一天不死,我們就永遠是長工,民風彪悍?我看是好狗看家淨呲牙!”
“你!”霍爾夫怒視曼巴·王,忽地又看向周遭,頓時失魂落魄起來。
話不戳中不覺疼,霍爾夫以前一直以布萊頓人堅韌不拔的性格自豪,但到這裡走了一圈,瞬間就覺得這倒也不是什麼值得說道的優點了。說來說去,不過是被逼無奈,如果不是必須要年年跟餘暉打仗,還要接濟難民,誰又肯天天餓著肚子裝硬骨頭呢?
寰宇聯合倒賣糧食之前,布萊頓聯盟的空間站酒館裡,賣得最好的酒水,可是水手美夢和摻了少量粉針的稀釋酒精!不是大夥不樂意喝糧食酒,而是布萊頓聯盟連人造澱粉都拿去喂難民了!
也就是最近,酒館老板們才負擔得起從黑市高價買來糧食,自己混些雞零狗碎的玩意兒整私釀違法銷售的成本!
曼巴·王在這裡過慣了好日子,不想回去也是能理解的。更何況就憑他剛才這句話,還有以前對速子的抱怨來看。這吊人與其說是投靠寰宇聯合,不如說是押注寰宇聯合,希望能借此扳倒速子,為布萊頓聯盟謀求自由。
屬於是曲線救國。
兩人沉默一陣,默契地轉移話題,曼巴狀若不滿地開口:“我說,這麼大的事兒,怎麼是您來呢?不說議長和議長秘書,哪怕派個議員來也行啊。”
霍爾夫捂著因為憂鬱而犯痛的胃:“速子科技派人來了,明麵上是調查布萊頓聯盟市場上莫名多出來的糧食,實際上是逼迫我們站隊。議長和議員們必須全員出席,其他人也信不過,隻能我來。”
“速子什麼情況?”曼巴·王聞言,一口吞掉蟹肉棒,肥碩的臉露出一絲淩厲。
“說是已經把英仙座聯盟徹底綁死,計劃等徹底控製英仙座聯盟的產能,就打仗。時間……也就三五年吧。”
“……李姝總督,我代表布萊頓聯盟,向您和李斌ceo,致以最真摯的敬意。”
磅礴大氣的總督府內,仿大理石的泡沫陶化金屬澆灌精修的極繁主義內飾會議廳,霍爾夫紅著眼眶與頂著黑眼圈的李姝交換文件。這份記錄和文件電子檔發回去,薩拉都就會完成軌道聚變射燈的最後交割。
李姝笑容溫柔,話裡卻帶刺:
“寰宇聯合真心希望與布萊頓聯盟建立更健康積極的合作,軌道聚變射燈這種人之領管製設備,巨企的公開收購價隻有15萬星幣,但這都是唬騙那些不懂行的冒險家們的。這些東西從來都有市無價,核心星區苔原行星,冰凍行星,冰火山行星何其多,這些自由星球很願意為這玩意兒彼此開戰。”
“合同也好,承諾也罷,都隻是嘴上說說。最後布萊頓聯盟到底作何選擇,我們不得而知。我個人對於用一個輕飄飄的承諾就換走軌道聚變射燈持反對意見。但架不住公司總裁是我大哥,他的話一言九鼎,既然大哥願意相信你們,那我也勉為其難相信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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