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前緣竟何似，誰與問空王。
“聽你方才所言，那人是知曉了你朋友的事，才指點你如此做？”
雅音垂眸凝眉，略顯遲疑，但最終還是沉沉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回答了這個問題，就已經知道她最想知道之事了。
若是此人在知曉雅音的目的後還故意指點，那此人定與當年祈福殿之事有關，自然也就是與大明宮有關的人。
見雅音麵露不安，林深有些不忍，清了清嗓子，扯過了話頭。
“玉大人，你可太不厚道了，你自己算算，這都多久沒來尋我了？我可是聽聞，你一連在京中破了好多案子，難道如今也嫌我南安廟小了？”
經林深如此一說，玉淺肆才恍然察覺，上次見他，還是春日晴好，如今卻已深秋了。
還以為上次是小彆，卻沒想到回京之後一樁事接著一樁，確實是將林深拋在了腦後。
隻可恨他身在其中，與他們息息相關，也隻能做到如今這般不上不下，不聞不問，互相僵持。他隻恨不得活剮了一身血肉還給他們，還一個自在逍遙。
“廣直，我先前曾聽聞，雲水巷的林家近來有喜事，我記得那好像是你的本家吧？該不會.”
玉淺肆見林深難得意興闌珊的模樣，看到一旁的雅音，不知怎的靈光突現。
林深隻顧著若唱戲文一般將自己往日悲慘的遭遇道出，卻沒留意到一幫三人的神情變化。
這半年來，他屬實也不太好過啊不然早給她去了信，邀她去南安痛飲一番了。
林深聞言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這廂竟還是惦記著自己那封有關廣安侯府無甚重點的長信。
林深不解地左右掃視著三人，玉淺肆麵上精彩紛呈也就罷了，她向來喜歡對人陰聲怪氣，雅音姑娘應當是感懷自己的不幸遭遇，可這個除了對著玉淺肆外，對所有人都冷聲冷氣的伯懿怎麼也神色異常？
待察覺自己失禮之後，雅音的粉麵又添了幾分鮮紅。哪裡還像是個失血過多的傷者。
“他們可太毒了！我本來也懶得同他們置氣了。想著隨他們去吧，不過是娶親，大不了娶回來供著，都是大家閨秀，還能差到哪裡去？誰承想，那女子竟恬不知恥地同人當眾苟且，被許多人都看了個正著！”
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隻覺得頭上的冠帽有萬斤重。
“後來，好容易忍氣吞聲過了及冠，我想著，什麼都給他們，隻要得了父親身後的蔭封官，遠遠躲開便好了。”
“你們.”林深看到他們三人竟無一人在意自己，有些憋悶。
“所以，這半年來，你就躲在南安縣裡？”玉淺肆心裡有了計較，挑眉問道。
舌底瀾翻，滔滔汩汩。
林深雙臂抱在胸前，揚著腦袋哼了一聲，多了幾分江湖氣。
雅音聽到了雲水巷林家，便麵紅了起來，扭著袖角垂著頭不知所措，而玉淺肆與伯懿更是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雅音，早沒人在乎林深又是仰天長嘯，又是淚灑當場的逼真描述了。
隻可惜，南安說書的那幫人的確不如京城，甚至不如他自己，急得他差點真的大病一場。
“林大人若是真的想念我這位好友，就該拿出你的那身好本事來，多往提刑司衙門裡遞幾封無關痛癢的信，我哪天受不了你這絮絮叨叨的勁頭了，自然會忍不住去南安縣將你痛打一頓。”
說到這裡，林深抬起頭，寂寥地笑了笑：“若不是杜若齋尋到了我，在關鍵時刻攔下了那碗毒藥，並幫我解決了後續的麻煩，我恐怕，早就死了”
divcass=”ntentadv”林深聳聳肩，又若往日一般無所謂地笑了起來：“我啊，沒什麼大抱負，就想好好活著。但我也知道，若是官做得好了，做得大了，總會讓那幫蛇蠍心腸的人盯上。隻是沒想到，我都不堪成這樣了，他們還不放過我。”
玉淺肆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含著調笑上下打量著林深。
他看著眼前略顯局促，渾身是傷的女子，心想，那些所謂的高門士族家知書達理的女子，倒還真不如眼前這位涅而不緇、潔清不洿的樂手。
“還得感謝神仙老天爺啊，一定是他老人家聽到了我的日夜祝禱，才讓那女子早早敗露行跡，真是救了我的命啊！”
雅音滿心的愧意在聽到這兒後，還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不過總有林家的人盯著他，他也不好同玉淺肆再聯絡，就連提刑司的新案子，也隻能偷偷喬裝去茶館兒聽。
“那是自然！好容易拿捏住了他們，我便趁此機會同他們大鬨，假裝因此氣病了，再也不見他們的人。這才躲了些清靜。”
末了還不忘搖著頭長歎一聲：“世風日下啊，如今的士族，早在前朝亂世就已儘失風骨了！”
誰成想，那幫同自己流著相同血液，本該為至親的所謂“族人”們，竟會為了得到這麼一個小小的蔭封職缺，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自去歲起，他便托辭不再回雲水巷，更是沒給過他們一分一毫的孝敬錢。想來那幫人是覺得自己逐漸不受控了，才想著用親事來幫助自己。
“那幫人！自我五歲那年爹娘去世後，便對我不聞不問。後來又不知從哪裡聽說了我爹做官攢了許多銀錢，便藉由照顧我的名義把我們家的家底都掏了個一乾二淨！我明明住在自己家中，卻像是寄人籬下一般仰人鼻息，任由他們揮霍著家財，也揮霍著我爹好容易攢起來的官聲.”
想到這裡，林深氣又不打一處來。
堂堂一個知縣，做到他這份兒上，屬實也是憋悶。
林深聽到這裡，整個人像是遇熱後化了的糖葫蘆一般泄了氣，隨即又咬牙切齒，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五官上，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說到這裡，方才模樣誇張，帶著幾分刻意的林深，也漸漸弱了聲響，難得露出了幾分沉真的模樣。
可一想到自己這半年來的遭遇，也生出了些無能為力的惱痛來。
玉淺肆忍不住哈哈大笑：“廣直，不用感謝什麼神仙老天，感謝我就成了。”
說罷，拍了拍林深的肩道：“從今日起，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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