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或蹲或站著幾個頭目,或狡黠或凶狠猙獰,各自不同。
“跪下,說你呢.”絡腮胡子見張義旁若無人地打量著當家的,立刻上前推了他一把,嘴裡嗬斥著。
話音未落,隻見張義猛地撲上來,絡腮胡子被撞了一個踉蹌,張義嘴裡一截刀片劃過他的喉嚨。
絡腮胡子渾身一顫,摸了一把喉嚨,入手見血,瞬間惱羞成怒,拔出駁殼槍對準了張義,咆哮道:“我要你死!”
張義輕蔑一笑,突兀地掙開捆在身上的繩子,在手上一甩,像套圈一樣套在絡腮胡子脖子上,然後一拉一扯,手腕輕輕一擰,對方手上的駁殼槍瞬時就到了他的手上。
在眾人愣神之際,絡腮胡子像一隻哈巴狗一樣被牽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駁殼槍抵在了他的頭上。
“你”絡腮胡子呆若木雞,渾身哆嗦起來。
見張義動手,早就失去耐心的猴子和錢小三立刻解開身上的束縛,兔起鶻落,快速控製了身後的土匪。
“好膽,好身手!”
高台上,彭叫驢拍案而起,倏地從左右腰後拔出兩隻駁殼槍,對準張義,“兄弟到底是哪路神仙?”
他一動手,左右的幾個土匪拔出槍一擁而上,槍口齊刷刷對準了張義三人,氣氛驟然緊張。
張義不慌不忙,冷眼看著彭叫驢:“士可殺不可辱,彭掌櫃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
見張義沒有接自己盤道的問題,彭叫驢繼續說:“西北連天一塊雲,天下耍錢一家人。”
下一句自然該接“清錢要得趙太祖,混錢要得十八尊”,張義故意不接,冷笑說:
“盜亦有道,當胡子有十不搶之說,可你呢,不但橫推立壓,連窩邊草都吃,你這種人不過是個邪盆子,人人唾棄,得而誅之,也配盤我的道?”
胡子土匪有十不搶之說,聽起來可笑,但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一套潛規矩。
胡子界自然不例外,有時候地下組織的規矩和原則性反而更強一點。
橫推是指辦事出乎常理,不近人情,一旦綁票告饒,就不許打殺。
力壓是指用強迫的手段糟蹋女人。
但顯然彭叫驢是個例外,這廝都要投奔日寇做漢奸了,哪還管這些忌諱。
“牙尖舌利!”彭叫驢冷笑一聲,“咱彭大不懂你這些破規矩,我隻知道成者為王敗者寇的道理。”
說著,他環視左右,給軍師使個眼色。
軍師心領神會,一拱手,高聲說:
“咱們當家的局紅管亮,道上誰見了不得尊稱一聲大哥。
這三人來路不正,惡意冒犯當家的,兄弟們說該怎麼辦?”
局紅管亮各有分說,局紅自然指綹子興旺,當家人威望高。
管亮則是指當家人的槍法響、準、狠。
彭叫驢雖然長相普通,但身為大掌櫃,自然有壓身的本領。
他不但是隊伍裡的神槍手,而且精通十步裝槍法——
將槍拆成一堆零件,兜在衣襟裡,坐在炕上或椅子上,一聲令下,要從炕上一躍而起,邊走邊組裝,十步之內,必須組裝完成,勾火打響。
彭叫驢正是靠著這身本事,成了綹子裡最權威的人物。
他向來說一不二,什麼時候被人這麼譏諷過。
所以軍師話音一落,周遭立刻響起一片“殺殺殺”的咆哮聲。
聽到動靜,議事廳的大門突然打開,十幾個端著長槍的土匪同樣一擁而上,層層將張義幾人包圍起來。
“年輕人,也敢在老子麵前擺譜,信不信,收拾你就像碾死一隻臭蟲一樣,來人!”
彭叫驢森然一笑,拍了拍他的人皮座椅,“給我砍死他們,拿大拇指給爺鑲椅子。”
張義這才注意到,彭叫驢身後竟然是一把純金打造的座椅,上麵蒙著人皮,四周還鑲了一圈人的大拇指指甲蓋,望之,令人毛骨悚然。
“我看誰敢動。”
張義一腳將絡腮胡子踹翻在地,踩在他的臉上,目光犀利:
“想群毆?恐怕有些勝之不武吧?
彭大掌櫃的莫非怕了?
你不是自詡光亮嗎?要不和我比試一番?
要是高某人輸了,彆說十個手指甲,就是大好頭顱送你又如何?
十八個春天過後,高某又是一條好漢。”
他故意將“高某人”、“春天”幾個字咬得很重,說話間還意味深長地看了軍師一眼。
軍師高木一個激靈,望著張義,心思急轉,知道自己本名,又報出春田的名號,肯定是春田隊長派遣來的自己人。
隻是這人為何不和他私下聯絡,非要采取如此激進的手段?
“哈哈哈哈,勝之不武,我看你是怕了吧?實話告訴你,這種激將法”
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軍師打斷他:“當家的。”
“嗯?”彭叫驢皺起眉頭,軍師這是想乾嘛?
“當家的,且聽我一言。”軍師高木一邊說一邊緩緩上前,湊近彭叫驢,附耳低聲說了些什麼。
彭叫驢臉上陰晴不定。
“不敢比?彭掌櫃的莫非老了怕了?
既然老了,不妨退位讓賢,將當家的名號交給合適的人。”張義繼續挑釁。
“當家的,給這廝亮一手。”
“對,當家的,讓他死得心服口服。”
“當家的”
挑釁老大,就是在挑釁權威,事關整個山寨的顏麵,瞬間一眾頭目嘍囉群情激憤,紛紛要求彭叫驢展示絕技,狠狠打下冒犯者的臉,讓他死得心服口服。
彭叫驢有口難言,內心暗自惱怒。
當年他是憑著這手神乎其技的絕招壓服所有兄弟,一舉奪得頭籌,才建立威信,上位當家的。
但這幾年養尊處優,沉迷於聲色犬馬,開槍的機會都不多,何談什麼神乎其技。
萬一比賽輸了,豈不是丟儘顏麵,威望不在?
一時間他躊躇不定,騎虎難下。
“哈哈哈哈,狗屁的大當家,邪盆子就是邪盆子,你這種人色厲內荏,我看你還是自己退位得了。”
張義哈哈大笑,繼續譏諷著,唯恐彭叫驢不上道,他輕蔑地掃了一眼包圍自己的頭目嘍囉,“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釘,敢不敢,你倒是給句話啊?
我也不欺負你年老體邁,我蒙上眼睛,讓你三分,如何?
怎麼?還是不敢?”
“當家的?!”
“狗賊,休得猖狂。”
“當家的,你倒是說話啊。”
彭叫驢被激得臉色漲紅,聽到張義說他願意蒙上眼,不由暗自欣喜,立刻揮手一壓:
“好,這可是你說的,比就比,咱彭大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怕過誰!”
見這廝終於上鉤,張義冷笑一聲,對猴子和錢小三使個眼色,又隱晦地對軍師高木點點頭。
高木麵色陰沉,猶豫了一會,還是點頭回應。
見此,張義立刻說:“成王敗寇,願賭服輸,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