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舟長歎一聲,假模假樣道“嚴暮,你太衝動了。”
嚴暮哼了一聲,“老子不衝動,你的女人就被燒死了!”
沈雲舟噎了一下,“可此一戰,等於公然破壞了兩國的合盟,朝廷必定會怪罪的。”
“老子頂著,你怕甚。”
“哎!”
“你我都知道,北金和我們大榮議和不過是緩兵之計,兩國遲早有一戰。”嚴暮眯眼,“晚打不如早打。”
沈雲舟默了片刻,道“我這就上書朝廷,將此事詳儘的說清楚,我不會透露柳氏摻和其中的事。”
嚴暮笑,“沈兄腦子還是清醒的。”
“但我攔過你,是你不聽勸,冒然出兵,所以這事我半分責任都沒有。”
嚴暮擺手,“隨便。”
沈雲舟轉身下了城樓,正巧碰上柳雲湘上來。
沈雲舟雙手抱拳向柳雲湘行了個大禮,“多謝夫人救我內子。”
柳雲湘歎了口氣,“曲姐姐受傷挺嚴重的,沈大人好好照顧她吧。”
說完,柳雲湘側過身上樓去了。
一走出樓梯口,冷風撲麵而來,柳雲湘看著站在城樓上的嚴暮。
即便她不知道他愛她多少,但當她決定帶著糧食去北金大營的時候,她是篤定他會去救她的,即便豁出自己的命。
甚至她都不需要去想,他冒然出兵救她會麵臨怎樣的處境。
無需她想,因為在那一刻,他自己都沒有想過。
柳雲湘走過去,陪著他望向遠處。
“那年我八歲,父親奉命鎮守鎮北關,出征前一晚,我抱著父親大腿不放,說要跟著他一起去軍營,一起打仗。當時我就是舍不得他,故意耍賴而已,但沒想到父親真的帶我來了鎮北關。那一年裡,父親命我跟著將士們操練,每日早起,一把冰涼的水潑臉上,帶著沉重的鎧甲,開始晨跑,打拳,雙人對戰。哪一日我想偷懶,父親就拿鞭子抽我,說是我要跟來的,我自己的選擇,沒有退路,必須咬牙堅持下來。有一天,他帶我來到城樓,指著遠處的戰場說將士們以死在戰場上為榮,以苟且偷生為恥。”
柳雲湘頭歪著靠向嚴暮的肩膀,他從未跟她提起過父母,像是易碎的泡沫,誰都不能觸碰,他自己都不可以。
“可他落得什麼下場,幸好我不似他一般,我沒家國大義,也不想拋頭顱灑熱血。”
柳雲湘歎了口氣,“但你救了那些女人,鎮北關和雁歸城的百姓都很感激你。”
“嗬,倒也不用!”
此一戰後,北金往鎮北關這邊增派了軍力,兩方再次緊張起來。
一個月後,朝廷果然下召斥責了鎮北軍,罰俸祿,縮減糧餉。
“本帥下的令,所有的罪責本帥承擔,罰你們的俸祿,本帥補上。縮減的糧餉,本帥想辦法籌集。”
嚴暮這一句話,眾將士對他十分擁護。
而關於嚴暮,因為局勢緊張,朝廷沒敢冒然收回他的軍權,斥責了幾句,降品秩,罰俸祿,不痛不癢的。
同時,大榮派使臣出訪北金,帶去黃金數萬兩當做賠罪。
北金要求和親,最終以大榮九公主嫁給北金三皇子為側妃這個結果,此事才算善了。
可這個消息傳到鎮北軍,眾將士氣憤至極。
“我們流血尚不怕,他們安於廟堂居然先跪下了!”
然事已至此,誰也沒法。
不等開春,九公主的送親隊便到了。
柳雲湘這才後知後覺,這位九公主不就是那年邀她一同遊畫舫的飛羽公主。
在皇家這些皇子和公主中,嚴暮唯一親近的便是這位九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