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初陽高照。
雜草叢生的林子中,一個白衣男子負傷步履蹣跚地走著,身後一個身著淺藍色衣裙的小姑娘遠遠跟隨著。
大約走了一刻鐘,尹雲樓終是忍不住停下轉身,朝那小姑娘淡漠道“我已無大礙,你不用再跟著我。”
今早天一亮,小姑娘便不知從何處尋來的草藥,替他換過藥後,他便起身離開了,隻是那小姑娘卻一直默默跟著他,一路上也沒說過一句話。
小姑娘停下,停頓了幾瞬後,說道“你傷的太重,這裡……你一個人是走不出去的。”
他皺了皺眉頭,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固執的小丫頭,但他現在的情況也奈何不了她。轉過身,便不再管她。
兩人就這樣又走了約一刻鐘,路經一個池塘時,尹雲樓才停下來。
因為在這片野草茂盛不見地麵的地方,尹雲樓看見了蛇的蹤跡。
準確來說,是那青草下麵來回爬滿了皮色鮮豔的毒蛇。
他心驚,謹慎地朝後退了一步,可手觸到的樹上也是潛伏著的綠皮蛇,驚的他險些未站穩。
身後小姑娘見狀,忙跑過來扶住他,並道“這裡是蛇池,是這座山林裡蛇最多的地方。尤其是每年這個時候,它們出來活動的更頻繁。”
尹雲樓扭頭看她,忍不住好奇“每年?”又問道“言外之意,你經常來這裡?”
此時他才反應過來,為何剛剛她會跟他說,他自己一個人走不出這裡。
其實從昨天遇到這個小姑娘開始,他便對她存有很多不可思議的地方。
堂堂一個養在深閨裡的千金小姐,小小年紀,不僅擁有不俗的醫術,還獨自一人跑到深山野林中,徹夜不歸,而且從她的身手來看,她的武功也不凡。
他雖不了解永興城中那些宅門瑣事,但對將軍府的大小姐還是有些耳聞。
蕭將軍家規嚴厲,從不許這位千金小姐踏出府門,更不許她舞槍弄棒。且街巷中傳的最多的就是,這位千金孤僻惡毒,為人十分蠻橫。可眼前這個小姑娘,卻完全相反。
小姑娘啞然“我……”又垂了麵,小聲嘟囔了句“我隻是不想被鎖在家裡。”
她聲若蚊蠅,有些委屈,甚至透著一絲旁人無法捕捉的孤寂。
尹雲樓深深凝了她一眼,也沒再說話。
這世上有很多人表麵看著風光無限,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可他們背後的沉重與辛酸,卻也是一般人體會不到的。他耳聞過,蕭將軍雖極為疼愛他這個女兒,但卻對她極為嚴厲,尤其她那位生母莫氏,對她非打即罵。
或許這樣想想他也就明白了,為何這個小姑娘會人前一個模樣,人後又是一個模樣。小小年紀,生活在這種環境中,的確讓人覺得有些可悲。
心間平添一絲同情,他抬起了一隻手,將其搭在小姑娘的肩上,道“你既熟悉這裡,那走吧。”
這一小小舉動,瞬間讓小姑娘的雙眼閃出不一樣的亮光。
蕭湘抬頭,睜著水靈大眼眸望著他,不勝歡喜問“五爺不討厭我了嗎?”
她深知五爺不喜歡蕭家人,所以從她坦白自己的身份後,便沒敢再和他說話。現在他忽然主動讓自己帶他出去,自然很是心喜。
尹雲樓沒看她,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言語緩和了許多“我的確討厭蕭家的人,可這和你沒什麼關係。”
小姑娘歪了歪頭,滿眼疑惑“為什麼和我沒關係?我也是蕭家的人,也姓蕭。”
“你確實姓蕭,可我討厭蕭家的原因跟你無關。既然是無關,自然與你也沒關係。”
問題的確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可若真與她細究起來,她一個小小的姑娘家又懂得了什麼呢,她這個年紀就該遠離那些恩恩怨怨,活在屬於她們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無憂中。
小姑娘認真聽著,看著他思考了片刻,忽然說“五爺,其實我知道你為什麼會那麼討厭蕭家和柳家。”誠摯眼眸,很是認真。
的確,不了解十二年前那個夜晚真相的人,隻以為威震常青的五爺不喜歡蕭柳兩家,隻是因為單純地不喜歡他們對皇帝的阿諛奉承(畢竟從不過問朝政的五爺,卻是一向主張常青與大夏聯盟,但這兩位朝廷重臣老臣,卻是積極讚成皇帝的意願——常青攻打大夏)。
但能夠知道那夜真相的,估計也就僅僅隻有皇帝,蕭將軍,柳丞相他們三人清楚,其他知情人怕早已被滅口。
小丫頭說自己知道,怕也同那些人一樣以為蕭柳兩家主人的行事風格不對他的口味罷了。
想到這,尹雲樓的嘴角不禁噙了一抹冷冷笑意,輕笑了聲“你不會知道的。”
說著便拿出旭日劍,準備穿過這片地方。
小姑娘睜著兩隻大眼眸看著他,幾分欲言又止,見他不相信自己,隨即垂下麵,似賭氣般悶聲“我就是知道。”
小小聲音尹雲樓未聽清,聽她嘟囔了一聲,便又回頭看她“還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