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
潯陽郡公府
今個朝會一散,潯陽郡公成譯便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府邸,看到兒子成闊早已在書房內等候,成譯不禁苦笑長歎。
“令舒,你這便帶著家眷離開建康吧。”
成闊見到父親麵色慘淡無光,又突然說出這樣的話頓時脊背一涼,“父親,事情難道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了嗎?”
成譯慘然一笑沒有說什麼,早在孟君叛亂之初成譯便諫言,孟君自決於楚晉涼三國已彆無選擇,這次叛亂必然拚儘全力,成譯便建議派重兵駐守采石以防孟君過江,隻要孟君無法過江,再令衛中書於背後襲取壽陽,孟君敗亡之日當在不遠,可沈新沈靜和陸宜之流卻認為孟君實力弱小不敢過江。
於是監國的太子衛玄便沒有采納成譯的諫言,當時采石的守將名叫王誌,手下兵馬不過千人,並且王誌此人生性怯懦,這也是成譯所擔憂的。
可沒過幾天,也不知是不是衛援聽到這個建議,當即改變了注意並親自下旨令雲旗將軍陳羨率軍五千替換王誌駐守采石,可就是因為這番操作卻造成了災難性的後果。
王誌在采石本就膽戰心驚,衛援的調令一到他便如獲大赦般的拔營而走,而此刻接替他的陳羨卻還在半路,采石重鎮瞬間竟成了不設防之地,孟君本想著在采石會有一番血戰,沒成想竟然兵不血刃攻占了這個扼守長江的要地。
隨後孟君率軍在半路埋伏擊潰了毫不知情的陳羨,並在姑熟又擊敗了宣城王衛德,隻用了十幾日便已攻至距離建康三十裡外的板橋。
承平了幾十年的建康居然被叛軍給圍了,這可是之前萬萬沒有人想過的事,朝野聞之大震,建康城內人心惶惶。
八十多歲的太清帝衛援在得知叛軍已經打到了建康城外,瞬間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從最開始的雄心壯誌到現在的灰心喪誌,隻覺得有心無力、思維混亂,這次徹底將國事交給了太子衛玄,自己不再過問了。
而衛玄得到全權後,第一件事便是收回了成譯手中的兵權和錄尚書事,可以說是徹底架空了成譯,這也就是為什麼一退朝成譯便心如死灰告誡成闊離開建康的原因。
“今日朝會太子一黨便早有預謀的收回了我的所有實權,並讓沈新沈靜執掌了尚書台,他們這些宵小終於是攪到一起了,這個國沒希望了。”
成闊見父親生氣全無,急忙勸慰道“父親放心,隻要陛下還在,他們便不敢對我們怎麼樣。再者建康城高池深,隻要防守得當待到勤王大軍,危機自解。”
成譯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你道我是害怕孟君?太子?那孟君雖然勢如破竹,可我卻也不懼他。至於太子和他麾下那些酒囊飯袋,我又有何懼?我怕的是人心!衛中書行軍慢如龜爬,陸宜遇敵便逃,指望他們是沒戲了。再有便是現在外敵近在眼前,我也不想與他們窩裡鬥,哎!難!難!難!”
成闊還是不死心道“隻要能堅持十幾日,勤王兵馬必到,父親何故如此悲觀。”
成譯搖頭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心中一直有一些疑問,這孟君到底是如何過的江,就算采石無人駐守,孟君近萬人馬想要快速渡過長江伏擊陳羨他又是哪來的那麼多的船呢?而且姑熟一戰更是蹊蹺,衛德大軍不戰自潰將城中的軍械糧草統統留給了叛軍,這些難道都是巧合嗎?”
“父親的意思是,宣城王”
“慎言!”
“宣城王乃是太子的親弟弟,他難道會沒有道理呀。”
成譯擺手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這建康看似固若金湯,卻也是輕薄如紙,我不想讓你跟著我冒這個險。”
成闊聞言驚道“父親你不走?”
成譯笑道“我乃是成氏家主,深受陛下隆恩,我怎麼能走。”
“可是,父親”
“不要再說了,這是命令不是商量,你必須快點離開建康。”
“父親!”
“無需多言,下去吧!”
成闊雙眼通紅的跪在了成譯麵前,成譯則是強忍著悲情轉過了身,“莫要做小女兒之態,快快下去準備吧,要是等孟君圍城就來不及了。”
成闊雖然不想走,但此刻的他深知現在的自己肩上擔著的不止是自己,隻好咬著牙從嘴中擠出了幾個字“孩兒領命”。
成譯釋然的點了點頭,看著兒子的背影漸漸消失,他才淚眼婆娑的轉身望向了牆上掛著的一副字畫,上麵大大書寫著‘柱石’二字,這是當初成譯率軍在廣陵大敗晉軍之後衛援親筆所寫並賞賜給他的,這才區區三十載,大楚難道就要完了嗎?
此時城外的叛軍早已不是壽陽起兵時的五千人,這一路孟君招降譙城、曆陽,在姑熟又獲得了大量的軍械輜重,手下的軍隊已經暴漲到了數萬之眾,雖然戰鬥力不及正規軍,可楚國的正規軍又能強到哪呢。
不過就算如此,孟君依舊沒有把握能夠攻陷建康,特彆是身臨其境見到建康的宏偉堅固後,心中更是生出了怯意。
就在孟君天人交戰之際,荀通再次站了出來,直言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可強攻不是辦法,不如先向城中派出使者鬆懈其心,這樣一來也好讓內應作為,其次便是可以觀察一下城中的虛實。
孟君聞言連連稱善,於是立刻按照荀通的意思向城中派出了使者。衛援自然也是很樂意見到使者的,因為之前他已經傳下了勤王聖旨,現在城中兵馬短缺,他最需要的便是拖延時間以待援軍。
太清帝衛援在神龍殿鄭重的召見了孟君派來的使者,一見麵衛援便大聲斥問幾人,我待孟君不薄,他為什麼要忘恩負義起兵反我?
使者不卑不亢的回答,河南王不是反陛下,而是朝中出了奸臣,所以才起兵清君側。
衛援聞言頓感尷尬,自己想用孟君換回衛言訓這事現在是人儘皆知,可孟君卻沒有點破,看來他還是對自己有些顧忌的,但是他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自己難道要將人交出去安他的心嗎?
他一個江北的蠻子也配和自己談條件?
真是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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