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孟君的討伐檄文傳發出去後,聚寶山下的勤王聯軍並沒有做出什麼激烈的反應。孟君見狀氣焰更盛,在他的親自督戰下,叛軍如餓狼一般向皇城猛攻,晝夜不停。
成譯甲不離身吃住都在大司馬門的城樓上,指揮著城中僅存的幾千人馬做著最後的抵抗。
晝夜不停地喊殺聲和戰鼓聲讓本就心神不安的張簡更加難以入睡,此時此刻張簡若是說自己不怕那就是在吹牛逼,麵對生死又有幾人能夠泰然自若,於是張簡穿戴好衣物起身向大司馬門走去。
一路上張簡發現沿路的百姓和軍士似乎已經不再關心皇城是否能夠堅守得住,幾個月來的折磨已經讓他們趨於崩潰絕望甚至麻木。張簡逃避著眾人投來的目光加快腳步穿過了人群,總算是安全來到了大司馬門。
剛一登上城樓,映入眼簾的便是成譯那近乎癲狂的吼叫,雖是子夜城上和城下卻被篝火和火把照得亮如白晝,成譯披散著白發揮舞著長劍不敢有絲毫懈怠,生怕有一點鬆懈就會讓叛軍攀上城頭。
“郡公!”張簡靠這邊來到了成譯身邊大聲喊道。
成譯聽到身後有人在喊自己,怒目圓瞪的回頭看去,“你怎麼上來了,快下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郡公,晚輩夜不能寐,你就讓我在這隨便做點什麼吧,我也好不至於胡思亂想。”
成譯意味深長的看了張簡一眼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取過身旁的頭盔一下扣在了張簡頭上,“你有這個心就可以了,你對環境不熟悉就不要添亂了,實在不行就在這待著,幫我看看我們還能不能見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叛軍猛烈的進攻直到後半夜才稍有緩歇,城頭上的屍體和傷兵橫七豎八的倒的到處都是,奮戰了一夜的成譯竟不知不覺倚著寶劍昏睡了過去。
這次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自從後半夜叛軍停止攻城後,直到日上三竿也沒有再次進攻,就連城下的叛軍都退的一乾二淨,如此場景就是成譯都有些摸不到頭腦。
忽然,好像是北麵,隱隱傳來一陣洶湧之聲,好似千軍萬馬奔騰而來。
“不好!”成譯眉頭緊鎖好像是想起了什麼,丟下手中的寶劍踉蹌著來到了大司馬門的北側城樓。
“完啦,完了!”
目光呆滯心如死灰的成譯,看著不遠處的滾滾濁流仿佛被抽乾了最後的神氣,一下癱坐在了地上。
太清四十七年十一月初四,孟君引玄武湖水灌城,整個建康城北水盈數尺,一片澤國。
十一月初七湖水稍退,堅持了數月之久的大楚皇城終於在叛軍的猛攻和水淹之下徹底崩潰,俗話說得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重壓之下必有叛徒’,城內有人打開東華門引叛軍入城,守城將士雖然奮勇阻擋,然獨木難支,進城的叛軍如潮水般一波接著一波湧入了城中。
此時身在大司馬門的成譯在收到東華門失守的消息後非但沒有慌亂反而顯得異常的平靜,成譯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丟掉了手中的寶劍,脫下了身上的鎧甲。
張簡怔怔的看著行為怪異的成譯不解問道“郡公,接下來該當如何?”
成譯仿佛沒有聽到張簡的問話,反而長長的舒展了一下身子,淡然笑道“痛快,老夫這幾個月來都不曾卸甲,今天終於能歇歇了。”
張簡聞言雙眼通紅,不知該說些什麼。成譯則是不緊不慢的對張簡說道“隨老夫去見陛下吧。”
張簡看著這個年近六十的老人家指揮守城了一夜竟然還能如此步履矯健心中不禁由衷敬佩,心下六神無主的張簡隻能如行屍走肉一般跟在成譯身後走向了太初宮。
因為城中的湖水剛剛退去,地上衝刷進來的淤泥雜物讓二人步履蹣跚,好不容易走到了衛援的寢宮,此刻已是冷冷清清不見一個人影,叛軍已經入城,估計這宮裡能跑的都已經跑光了吧。
“張簡,老夫想起當初齊觀一案你送來的書信,還沒有感謝你呢。”
“晚輩與令舒乃是好友,區區書信提醒何足道哉。”
聽了張簡的話,成譯忽然釋懷一笑,“好友好友,好友,好啊!”
二人很快到了衛援的寢宮外,成譯停在宮門外望見衛援正在昏睡,於是悄聲步入宮中來到了衛援榻前,輕聲喚道“陛下,陛下!”
“嗯?”衛援睡眼惺忪見成譯跪在榻前,疑惑道“愛卿何故在此?”
成譯坦然道“陛下,皇城已失。”
聽到稟報,衛援沒有起身,平靜的倚在榻上回問道“尚可一戰否?”
成譯低下頭沒有回答衛援的問話。
對於這一天的到來,衛援其實早有心理準備,看到成譯低頭不語心中已是了然,於是長歎一聲“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複何恨。”
成譯對著衛援行了最後一次君臣大禮,“陛下保重,老臣先去了。”
說罷,成譯起身踉蹌著向宮外走去,衛援這時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望著成譯蒼涼的背影放聲哭道“等等!朕悔不聽愛卿之言,悔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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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譯佝僂的身子猛的一怔可隨即又恢複正常繼續向宮外走去,一切都已經煙消雲散了,又何必計較太多,不是嗎?
太清四十七年十一月初七午時,楚國潯陽郡公太尉成譯,自刎於太清帝衛援寢宮宮門外。
成譯的死讓張簡沒有一點心理準備,以至於近在咫尺的他都沒來得急阻攔,這位年近六旬的老人家一直以來就好像一座山屹立在那,讓城外的叛軍膽寒,也讓城內的人心安,可如今這座山卻忽然之間崩塌了,就在現在,就在張簡眼前,沒有一點征兆,地上流淌的鮮血是那麼的刺眼那麼的真實,可音容猶在卻又讓張簡感覺是那麼的虛無,他忘不了方才成譯自刎前看向自己目光,坦然,希望,還是解脫?
張簡茫然的來到成譯的屍體旁,心中空蕩蕩的,“安難樂死,郡公一路走好。”
“來人!還有人在嗎!”
寢宮內衛援的喊叫將張簡拉回了現實,張簡循聲快步走進了寢宮,“陛下,臣在。”
隻見衛援無力的倚在榻上頭發散亂喃喃的不知在自語些什麼,見到有人進來眯著眼睛問道“你是何人?”
張簡答道“微臣是臨川王世子衛則的使者,之前覲見過陛下。”
“哦,我記起來了,你竟然還在?”衛援將目光移向宮外,落寞的問道“成卿怎麼樣了?”
“回稟陛下,郡公已經在宮門外自刎殉國了。”
衛援身子一震,可隨即便自嘲道“朕辜負成卿至有今日,悔之晚矣。”
說著,衛援費力的轉過身,從榻上扯出了自己的龍袍遞給張簡,並言道“用此物將成卿遺體裹起來,勿使成卿遺骸染了汙穢。”
張簡接過龍袍複雜的看著眼前這位風燭殘年的楚國開國皇帝,觀其一生不可謂不勵誌,從郯末亂世一個小校一步步走到頂峰,更是數次北伐讓天下震動,可就是這樣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怎麼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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