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張簡直到日上三竿才堪堪從床上醒來,也不知是不是昨日折騰了一天的緣故,躺在床上的他直覺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真是比趕一天的路還要累上百倍。
可能是聽到了屋內的聲音,在外麵等候了好半天的王勉迫不及待的端著早飯推門走了進來。
要知道陸甲昨天可是直留張簡到外宮門關閉前才放他離去,而當張簡被送回驛館之時看到的卻是一張焦急萬分麵如死灰的臉,王勉可是提心吊膽的在門口整整等了張簡半天的時間,大典明明在午時便已結束,坊內其他的各路使者也都陸陸續續的被送了回來,可唯獨不見張簡的車駕。
預感到事情不妙的王勉頓時如遭雷擊,奈何身在江陵人生地不熟,慕容衝和甘銳又不在此,深感無力的王勉自知這個時候除了拜求老天保佑已是彆無他法。
不過好在太陽落山後張簡被送了回來,王勉懸著的心才算是放下,可還沒等他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折騰了一天的張簡便直接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所以說這一夜張簡是睡了一個舒坦,不過可苦了提心吊膽的王勉。
“先生,你這是?”
張簡看著王勉那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忍不住問道。
王勉瞥了一眼張簡也不好發牢騷,於是隻好直奔主題焦急的問起了昨日之事。
張簡見他如此迫切的想知道隻好將昨天大典結束之後被接到江陵王府見到陸甲的事說了一遍。
“重湖先生?”
“沒錯,是君才兄尋到了重湖先生,這才有了昨日之事。”
王勉皺著雙眉不住點頭道“重湖先生主政荊州多年,衛節亦是對其尊重有加,再加上其在荊州的人脈,看來大人此番無憂矣。”
其實張簡心中所想和王勉大致相同,但正所謂世事無常,畢竟現在塵埃還未落地,還是要謹言慎行小心點的好。
“大人,如今朝賀大典已經結束,接下來我們又當如何?”
王勉這一問還真就把張簡給問住了,本來這次來江陵是有兩個目的,一個是應詔朝賀另一個則是應詔討賊;想到這張簡猛地又想起一件事,話說昨日那麼大的場麵怎麼沒有看到王行雲,按理說王行雲在前線被召回豈會在如此大典上不露麵,真是讓人想不通。
就在張簡回憶著是不是自己昨日走眼之時,門外忽的一聲宣號“聖旨到!”
張簡驚訝的和王勉對視了一眼後馬上穿好袍服迎了出來,院內一個內侍手捧聖旨顯然是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你可是張簡?”
“下官正是。”
確認了身份後那內侍也不囉嗦,恭敬地攤開了聖旨清了清嗓子朗聲宣讀了起來。
“懷義校尉張簡通識時變,勇於任事,民政事才,朕深感多事之秋唯才是舉,今任命張簡為度支郎,望你公忠體國誤負朕心。”
“臣,謝陛下隆恩!”
張簡雙手接過聖旨一臉難以置信的又和王勉對視了一眼,王勉馬上會意命人拿來了兩錠黃金給前來宣旨的內侍悄悄送了上去,那內侍接過黃金當即便換了臉色。
張簡見錢起作用了,於是湊上前小聲問道“上差,陛下如何突然下旨任官,還請上差不吝賜教。”
那內侍掂了掂手裡的黃金咧嘴一笑,低頭小聲答道“具體是為何奴婢也不得而知,但是在陛下下旨之前太傅曾入宮和陛下相談甚久。”
“太傅?陸甲?”
其實張簡早就應該想到的,自從他到了江陵除了見過王行雲也就剩陸甲了,看來這老爺子確實是說話算話真的替他求了情,可代價應該就是讓他為新朝所用。
此時的張簡還沒有揣摩到此中深意,可一旁的王勉卻好像已經明白了些什麼,他把張簡拉到屋裡並命護衛守住門口,待一切都檢查無誤後這才說出了心裡的擔憂。
“大人,衛節此舉看似不計前嫌還給您任了官職,可細細一想卻是有意在削奪您的兵權,要知道曆朝曆代有文官出外任軍職者,可有幾個武官能入內兼任文職的呢?度支郎乃是戶部屬官,大人一旦奉旨就會被留在江陵,到時候您帶來的那幾千兵馬又當如何自處?況且衛節心中對您既已有了防範之心,更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架空於你,誰又能保證他日後不會翻臉,若真是到了那個時候,大人手中無兵又自決於越王,後路何在?”
聽到王勉的擔憂張簡也不覺愣在了當場,不過他憂心的卻不僅僅是王勉說出的這些,比起什麼兵權和後路張簡更在乎的卻是人情的牽絆,或許早在越州之時衛則便已經料到會有這樣的一種結果,這才有了“無關忠義,隻伺生死”的臨彆贈語,不過張簡作為一個現代人那些古人所謂的忠義或許在他心中並沒有什麼具體的呈現,可畢竟來到這也有幾年的時間了,那些情感上的羈絆卻不是光憑一句話就能讓人放下的。
“嗬嗬,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莫說現在衛節還能對你我和顏悅色,就算是他現在撕破臉你我又能如何,難道我們有這幾千人在側就真的能高枕無憂了嗎?雖然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首要,可如果隻是為我張簡陪葬,我寧願他們和我毫不相乾。說心裡話我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其實並不是我自己,而是先生你還有慎之和甘銳,以及這幾千越州兒郎,你們一路隨我至此如果因為我而有了性命之憂,就算是九泉之下我又怎能心安,還有遠在越州的慶功和晚莞文茵,我若是投向衛節他們又會遭到怎樣的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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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現在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張簡的心情,那恐怕就隻能用心亂如麻了,比起來時對自己性命的擔憂,現在張簡更在乎的卻是身邊的人,哪怕臨來前衛則給了他默許和承諾,但張簡知道在現在這個時候有些事並不是衛則能夠左右的,更何況是那些在上層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張簡垂著頭久久沒有言語,好一會過後才堪堪抬頭看向了王勉,“此地不宜久留,我是走不了了,趁現在衛節還沒有太過緊逼,一會你就悄悄離開江陵城,帶著我的印信回到軍中,這幾千條性命就托付給你和慎之了。”
麵對張簡突如其來的托付,王勉心中也是五味雜陳,自從在震澤決定追隨張簡後,張簡對於王勉的信任和倚重可謂是推心置腹,雖然王勉比張簡年長許多,可張簡對他表現出的情感卻是王勉之前從未感受過的,或許王勉對這種情感也是說不清道不明,但由心及身的那種感覺就是兩個字“舒坦”。
所以他心甘情願的隱匿在黑暗之中為這個年輕人遮擋四麵而來的明槍暗箭,無所謂功名;無所謂世人知不知曉,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的“士為知己者死”吧。
可惜現在的王勉除了懊惱和無力也沒有其他的什麼辦法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
王勉低著頭雙臂無力的垂在身側,麵對張簡遞過來的印信他不想去接,心中那句“我不想走”也是梗在了喉間不知該不該說出口。
張簡看出了王勉的抗拒,可事到如今早已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他一把拉過王勉的手將印信的包裹強塞到了王勉的手中。
“畢竟是四千多人,衛節就算是再喪心病狂也不會將他們明目張膽的怎麼樣,我想衛節一定會將這些人派往郢州前線或是分散駐守,若是分散駐守還可從長計議,若是派往郢州這些新兵能存活下來的怕是百中無一。若真是到了那個時候,先生可與慎之自行做主尋找機會,能全身存己自然是好的,若是形勢所逼迫不得已,能活下來多少便算多少吧。”
“屬下”
“值此危急之時先生就不要作小女兒之態了,這幾千越州兒郎簡就托付給先生您了!”
“屬下領命。”王勉恨不能將牙咬碎,終是從口中艱難的吐出了這幾個字。
可王勉依舊不想放棄,轉而又提議道“大人您何不再尋王將軍”
張簡擺了擺手止住了王勉的話,“我與君才兄雖有些情義,可也就僅此而已,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難為人家,更何況兵危戰凶此等人情如何賣得,不妥不妥。”
“哎”
“罷了。”張簡猛地扶案而起,“事不宜遲先生這便收拾收拾,趁著白天街上人多速速出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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