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二年八月初七,威海衛西烽台港口。
威海衛指揮僉事董遇時與百尺所千戶吳夢麒,在兩名開原軍夜不收陪同下,眼巴巴望著正在漲潮的鷹嘴港海麵。
一群覓食的海鷗掠過百尺所衛軍戶頭頂,急急朝遠處海麵飛去。
吳千戶回望這群乞丐一般的衛所兵,忍不住低聲歎氣。
翹首以盼的開原軍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到,昨日聞香教又開始攻打文登縣城。
數萬教眾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從最初的兩千人暴漲到五六萬人。
進入文登境內後,聞香教燒殺搶掠,連屠板橋、赤溝,暴行堪比嘉靖年間禍害登州的倭寇。
“董大人,福船啥時候到,袁巡撫那裡可有消息?”
扮相儒雅的董僉事撫著精致的長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位文官。
其實他是堂堂的正四品武官,在威海衛這塊地界上,地位僅次於楊指揮使和李同知。
兩位大人退守衛城,準備做長期堅守,其實,是為避免碰到聞香教。
袁巡撫和指揮使打發董僉事來鷹嘴港迎接開原軍。
“大軍很快就到,吳千戶,不必焦慮,開原軍連建奴都能打敗,何況區區聞香妖人。”
董僉事嘴上這樣說,心裡卻一點也沒底。
兩名夜不收點了點頭,再次向兩位大人保證,援軍很快便到。
十日前,他們從撫順出發,過複州山海關,晝夜兼程,走陸路入關,奔赴威海。
見威海衛人心惶惶,兩個夜不收隻好留下協助防衛,穩住董僉事和吳千戶,讓他們不至於跟著彆人逃走。
七月中下旬,袁可立的標兵營和薊鎮援軍,接連在沂水潰敗,徐鴻儒率八萬聞香教教眾向登州挺近,計劃從東南兩翼包抄濟南府。
聞香教亂起後,朝廷派遣的兩支人馬援魯,接連都被擊潰。
遼鎮丘八隻知道搶東西,薊鎮打了一仗就逃回天津。
威海衛陷入混亂,很多大戶舉家遷徙,朝濟南府逃竄。
有趙巡撫坐鎮,濟南府應當無虞。
登州巡撫袁可立心知,威海衛那兩千多乞丐軍戶,根本不是聞香教對手。
所以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平遼侯身上。
為配合開原軍登陸威海衛,登州城可謂下了血本。
商戶攤派,民戶出力,短短一月時間,硬是湊出兩百艘福船和三千石糧草,用作開原軍渡海作戰。
在袁巡撫威逼下,董僉事像鷹嘴港的燈塔,矗在百尺崖石亭下,苦苦等待福船到來。
威海衛所轄的衛所兵也被聚集到海灘上,東倒西歪站著,一個個像瘦骨嶙峋的水鬼。
董僉事不指望這些人能抵禦聞香教,讓他們過來,隻為防止衛所兵投靠徐鴻儒,最後連累到自己。
百尺崖忽然響起一片驚呼之聲。
董僉事打了個寒戰,下意識撩起袍服準備上馬逃走。
“福船來了!開原軍來了!”
鷹嘴港東邊海麵上,數百艘的福船排列成線,以令人窒息的威逼之勢,劈波斬浪朝鷹嘴港駛來。
旌旗蔽空,桅檣如林。
海麵響起雄渾鼓聲,如晴空炸雷,金鼓手們光著膀子站在高高的望杆上,擂響進軍鼓點。
船隊緩緩駛入鷹嘴港,平遼侯的黑色織金大纛和遼東總兵紅色令旗迎風飄揚,在蔚藍色的海麵上格外耀眼。
甲板上固定著一門門虎蹲炮和野戰炮,炮兵站在火炮四周,桀驁不馴的望向百尺崖上的衛所兵。
福船艙底,戰兵鎧甲和燧發槍泛著寒光,明晃晃的引人注目。
“平遼侯來了!”
董僉事雙手攥緊,神情激動,肥胖的大手比劃兩下,連忙叫來一名家丁,大聲對家丁道
“快去衛城,請袁巡撫趕緊過來,迎接平遼侯!”
~~~~~
開原軍一萬八千人,分批抵達鷹嘴港。
平遼侯和登州巡撫、威海衛指揮使議定大軍駐紮與糧草等事項。
寒暄幾句後,劉招孫便匆匆告辭,轉身召集手下千總和騎兵營、炮兵營軍官,安排開原軍駐紮,並製定了兩日之後的作戰計劃。
八月的遼海正是風季,很多戰兵暈船,嘔吐不止,必須立即休整。
當日,第二、第三、第四千總部分彆在鷹嘴港附近的鄧家塞、撒馬溝、上馬台進行休整。
第一千總四千戰兵,駐守吳夢麟的百尺所衛所,第一千總部四千人大都是渾河血戰的老兵,歸於劉招孫直接指揮,是四千總部主力。